對於這條預言,範寧給教宗的評價相對保守,“不宜直接斷定為流言”,但實際上他確定這事絕非空穴來風。
不然自己這一世的父親文森特,也不會將其作為特納美術館的第一條行動提示了。
瓦茨奈“隱燈”小鎮的玩偶機關,羅伊帶來的直接出自特巡廳那邊的情報,也都非常直接地指向了“日落月升”。
預言,即在未來發生的事件。
那麼關鍵在於,這是一個在什麼地點、時間、條件下發生的事件,自己會是直接涉及者還是被卷入者,文森特所希望的應對又是什麼——如果是一次大型劫難,是不是希望阻止其發生?如果是一樁利好的事,是不是希望防備潛在的意圖攪局的勢力?如果是一場無序的紛爭,是不是希望做好某些準備,在其中最大化地謀取自己的機遇?
梳理了一番初步思路後,範寧又以“教會高層”的身份表示道:
“在下認為,想要仔仔細細地尋求啟示、把這事挨次給他們講解辨明的話。這第一關鍵,就在於先要定論、排除這是不是過了時節的舊調論說。”
“須知‘日落儀式’本就是我教義核心,是曆史上切切實實成了的事,祂在諾阿時代行走時,為信眾贖罪而墜入深淵,熄滅、冷卻、受難埋於黑夜,隨後又應驗了‘第二拂曉’的預言,在三十三年後重新升至居屋高處。那特巡廳從失常區帶出的,或許正是我教古代秘典殘頁,這倒是令他們矜蒙福音了。”
“當然,這其中還有諸多曖昧疑竇之處。”
“譬如‘午’的含義,從古語言到現代語經受了漫長豐富的遷變,想要辨明‘正午之時’的秘密一定不易。‘月升’具體又是指代甚麼事物會臨到頭上,這也不好看清楚。”
“真信的人不作狂妄自大的心說,失常區有預言在傳,又埋藏著‘神之主題’,我不久後必要前去探詢,將秘密一並顯明出來。”
果然,每次新的一代“沐光明者”疑將出現時,都會踏入此前教會從未涉足的領域,這規律可能又在拉瓦錫師傅身上要應驗了。聽了範寧的話,教宗長長吐出口氣。
儘管各大官方組織被特巡廳管控壓製,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特巡廳對於失常區擴散機製和內部秘密的研究,在當下就是無可爭議的遙遙領先,這幾千年來被各年代有知者視為生命禁區、知之甚少的異常地帶,隻有波格萊裡奇在後來打開了一個突破口。
說其他官方組織“從未涉足”,基本上不誇張,也許去溯源傳承線的話,各組織都曾有古代學者涉足調查,但那些情報已經隨著學者自己一並葬身在失常區深處了。
譬如神聖驕陽教會,對於“神之主題”可能埋藏在失常區這件事情,從文獻秘典上的理論推測已較為確定,算是存在更為緊密的利害關係了,但在調查行動上,也一直沒能取得實質進展,“等待新的沐光明者領賜鑰匙、指引前路”是教會高層一直以來的共識。
教宗點頭認可範寧的分析,然後拿出了一盞造型古樸又奇特的提燈:
“今天邀你來教堂密談,最需要確認的就是自創密鑰的問題,這是關乎你我性命和教會基業的要害之事。”
“從現在起,你作為教會高層的半公開信息,是一位年齡四十八歲,穿越了‘燈影之門’、‘啟明之門’和‘旋火之門’的邃曉三重強者,我會作出定論宣布,統一大家的口徑,並慶賀我教會有一位新的強者在潛心研經後出世執教.”
“這會將你的實力定得更高,完全符合‘在驅魔考驗中碾壓歐文’的情報,但卻是將你在彆人眼中的潛力大大壓低了。虛虛實實,有人會驚歎,有人會羨妒,還有幾個眼界更高的人隻會覺得教會‘還算有點手段’.”
“拉瓦錫師傅可能還有所不知,在每個年代都會有自命不凡的、明明已經具備晉升條件、卻妄圖通過自製密鑰穿門的高位階有知者,但無一例外都是接近六十歲依舊一無所成,憑空浪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人生,最後又回到原本的路子上,因**枯萎、心態崩潰等原因迷失在了門扉裡麵如果讓有的人猜疑起,這世上真又出了一位自創密鑰的大器晚成之人,卻還暫時隻是邃曉一重,恐怕會招致無窮禍患過來。”
提燈散發著某種稀薄而警覺的光,教宗將其執起,向範寧遞了過去。
整體上,與其說它是一盞燈,不如說像一麵鏡子,或是一扇門的模型。
其寬度與成人巴掌齊平,長度則略有超出,漆黑如墨的繁複鏤空邊框中間,是嵌進去的澄金色的平整燈腔。
範寧的眼神透過這燈腔、或鏡麵或門扉,看到了繚亂的多重景觀,以及自己瞳孔中細碎的反照之物。
“‘穹頂之門’位於第七高度,是邊界平整之門,不可打開之門,而第六高度的門扉均為‘穹頂之門’的臨近眺望點,均以其彆名作指代意.這件‘守夜人之燈’禮器可讓你夢見位於‘燭’相第六門扉‘拂曉之門’旁邊、‘穹頂之門’下方的一個細小岔路,我教會總部祭壇‘輝光巨輪’對應的移湧秘境就設在此處.”
教宗介紹的聲音緩緩傳來,範寧則感受著手上冷熱不均的金屬質感。
當手指劃過那澄金色的表麵時,那裡有一輪由撫觸快感帶來的波動回應,其仿佛渴望著碎裂,局部地,或完整地。
“當你入夢抵達這一較高處時,‘守夜人之燈’會近乎完整地碎裂。修複它需要大約20個立方單位的耀質精華和其他人力物力,總消耗在50000鎊左右,根據我教會規定,每位高層人員都有權抵達‘輝光巨輪’研習秘史,第一次費用由教會承擔。以前這‘守夜人之燈’直接由我保管,現以教會名義交予你。”
在範寧有些訝異的表情中,教宗進一步解釋道:
“此處移湧秘境在輝塔的位置太高,初識的啟示極為寶貴,關係到我教會‘三位一體’核心教義和起源秘史,但照明的強度也太高,能看清多少全憑天分,加之抵達成本高昂,新任的高層們一般隻會利用教會承擔費用的第一次去感受一番,很少去重複入夢,因此使用頻率極低,如果之後有人需要使用,聯夢與你聯絡便是。”
“這是高位格的神聖賜物,我必稱謝於會眾。”
於是範寧沒有推辭,將其收在了口袋裡。
“不必客氣,拉瓦錫師傅這一場《b小調彌撒》,就為我們帶來了近300個立方單位的耀質精華,委托各世家貴胄從民眾手裡置換收購的價格達到了60萬鎊,加上你現在身份不同以往,‘守夜人之燈’交予你保管合情合理。”
“它在各處出示的意味,等同於主教令牌,又具備比一般主教更大的權能,有了它,就可以調取到幾乎涉密的典籍卷宗,甚至在必要時候可以跨教區差遣其他的司鐸做事.”
“這些都是拉瓦錫師傅剛剛上任所需要的便利,我教在深層次秘史上存在諸多斷檔和疑雲之處,沒準今後可以在你的研習下取得突破。”
“除此之外,‘守夜人之燈’還有更多強大的神秘特性,拉瓦錫師傅之後可去帶入輝塔細細體悟發掘.”
“不過在臨走前我還必須強調一點,這件禮器帶來的照明強度過高,使用者要經常性地在無窗的暗室中將‘燭’相汙染拆解出來,否則累積起來極易導致‘迷失’.”
在今晚這幾項密談任務告一段落後,教宗離開了這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