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是抽條的年紀,兩日不見,好像就又長了些個子,恐怕再過些時日就要超過她這個阿姊了。月霜雙教給辛溫平的是槍法,辛溫平卻說,月霜雙常年在軍中,騎馬作戰,自然用槍舒服;但她日後未必有機會去邊關,在這兩都之中,還是輕巧靈動的劍更有利。因此,辛溫平在月家槍的基礎上,琢磨著怎麼將那槍法變成劍法。她最近發覺,每每到自己無法靜心讀書時,就在這梨樹下練練劍,劍隨心動,腦中的蕪雜反而會平靜下來。
楊菀之製止了門童上前稟報的動作,倚在門邊靜靜欣賞起來。平兒今日穿一身利落的亞麻色短打,一頭秀發高高束起,用一根白色的棉布條遮住眼睛,一揮一舞之間,能看出少女的手臂上肌肉結實的線條。月光和遠處明堂燃燒的隱約火光一起,傾灑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辛溫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木劍放下,淡淡地開口:“怎麼站在那邊看了這麼久,也不打聲招呼?”
“我以為我不出聲,你發現不了我呢。”楊菀之笑道。
“阿姊?!”辛溫平一聽見是楊菀之的聲音,立馬變了語調,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棉布條,方才舞劍時的那種清冷、難以近人瞬間蕩然無存。她眼睛閃閃發光地撲上來,一把抱住楊菀之:“阿姊!你果然沒事!”
“剛剛還想誇你看著像個小大人一樣,怎麼一眨眼就原形畢露了。”楊菀之笑著接住妹妹,回以一個同樣用力的擁抱。
辛溫平把頭埋在楊菀之的肩上,帶著半分委屈道:“我不知道是阿姊,以為是哪個同窗呢。師父叫我練武時學會用耳朵去聽,看來是我還需要精進,連來人是阿姊都聽不出來。”
楊菀之緊緊擁著辛溫平,姊妹倆的心口貼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她突然有種心臟落到了實地的感覺,寵溺地拍了拍妹妹的後背:“是阿姊不好,讓你擔心了。”
“阿姊,你怎麼什麼事情都喜歡怪自己?”辛溫平嗔怒道,拉著楊菀之的手就往問心堂內走,“我和老師打一聲招呼。書院就要落鎖了,今晚阿姊就留宿在我這裡吧。”
聽出妹妹語氣中的希冀,姊妹倆也確實很久沒有這樣過了,楊菀之點頭應道:“好。”
和康夫子打過招呼,辛溫平領著楊菀之去了自己的寢室。河曲書院的學生基本都是睡的大通鋪,但礙於辛溫平的身份特殊,還是給了她關照,單獨給她劃了一間單間。隻是這單間也頗為寒酸,一張小破木床、一個素淨的木質書櫃、一套看起來已經包漿了的鬆木桌椅,又在屋裡拉了一塊布簾子,後麵放了一個洗澡用的木桶,就是這間單間的全部了。雖說楊家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是貧寒人家,加之兩代人都是冬工,在住的上麵從來沒短過。這單間楊菀之看了都不免搖頭:“阿姊倒是第一次來你的寢室,沒想到如此……樸素。”
“還行吧,這屋子至少不漏風不漏雨,你看,冬日還能烤烤炭火。至於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我在書院也用不著。倒是這樣看著乾乾淨淨的,舒服。”辛溫平進了屋子也沒閒下來,立馬動手要去給楊菀之燒水,楊菀之趕忙出言道:“阿姊來之前洗過了,阿姊給你燒水吧。”
“阿姊,我都這麼大了,要是讓同窗知道我阿姊過來找我,還要照顧我,他們背後指不定怎麼笑話我呢!”辛溫平輕輕撥開楊菀之的手,“那阿姊就自己歇會兒,我剛練完武,一身汗,不擦一下我怕被阿姊嫌棄。”“你小時候我給你把屎把尿都不嫌棄,現在嫌棄你?”楊菀之笑道。
“我自己嫌棄,行了吧!”辛溫平從布簾子後伸出腦袋,衝阿姊眨了眨眼睛。
楊菀之看著她,隱約有種妹妹真的長大了的感覺。
就聽平兒的聲音從布簾子後傳來:“阿姊,我今天見到太合郡主了,是她替阿姊和聖人求的情。她聽說我是阿姊的妹妹,還特意來看我。”
“郡主?”楊菀之聽到後半句,不由坐直了身子,“她來見你,你……”
“阿姊放心,她認出我,其實對我是有利的。”辛溫平說完,頓了片刻,到底沒有把柳梓唐也來了的事情吐出來。柳梓唐是竇派培養起來的人不假,日後也能成為她的助力不假,但一碼歸一碼,她不想讓阿姊再和這個人有什麼糾纏。
楊菀之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太合郡主和自己也算是有些交情,這次出麵幫自己說情,在聖人麵前算是把自己劃在了她的羽翼之下,有這這一層關係,加上自己對太合郡主的一些了解,應該不會對平兒有害。如此,她也鬆了一口氣。隻是……
辛溫泰的話突然回響在腦海中。
“我昨天在天牢裡見到太子了。”楊菀之語氣突然有些低落,“他和我說,郡主……可能會出塞和親。”
“出塞和親?”辛溫平的動作突然一頓。
楊菀之抿了抿唇,有些內疚地說:“平兒,我和郡主也算有些私交,但我當時想的居然是,還好你現在不是公主。”
辛溫平沉默了片刻,寬慰道:“仁愛之愛,本就對自己親近之人更多,阿姊不過是人之常情。”
她說完,旋即冷笑一聲:“嗬嗬,不過把自己的侄女兒當成物件一樣送給突厥人以圖安寧,我這個好父皇倒是有些讓我出乎意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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