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兆在雁慈寺一待就是半年,這半年時間,辛溫平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前往雁慈寺,向辛兆彙報這些日子朝中的大事小情,詢問辛兆的意見。辛兆對辛溫平越發滿意起來。
除了辛溫平,辛莫風、許無患等人也來雁慈寺尋過辛兆,出人意表的是,原本和辛溫平關係微妙的許無患都上書,請求辛兆立辛溫平為皇儲。雖然如今看來辛兆的子女裡沒有更合適的人,但許無患最近未免有點殷勤,弄得辛兆有些心煩。
畢竟如今辛兆身體抱恙,許無患三番五次提起立儲之事,無異於暗示辛兆:你快死了,趕緊準備收拾後事。沒有一個帝王願意聽見這樣的話,因此,原本辛兆已經打算立儲,但因為許無患在其中摻和了一腳,導致立儲的事情一拖再拖。
許無患雖說和辛溫平沒有明麵上的利益衝突,做官圓滑,但他的大塚宰之位還沒焐熱,他生怕辛溫平得了權力就將這大塚宰的位置給了竇漪、公孫冰等人。所以趁著現在辛溫平還沒被立儲,他在這位置上多坐一日,也能多布局一日,手上籌碼多了,日後辛溫平想動他也難。
比起許無患的急切,辛溫平的心態倒是平和很多,甚至許無患的這點小心思也在她預料之中。就像許無患沒有準備好一樣,辛溫平其實也沒有準備好。辛兆的病來得太突然,她的布局還沒有完全鋪開。
朝中拔了竺自珍以後沒有什麼太成氣候的黨派,九姓十三家已經如她所願散成一盤散沙,辛溫平真正提防的還是西北的李承牡。隻是她至今沒能把手伸到西北軍內部,這讓她有點惴惴不安。自辛兆登基以來,除了在安西都護府設立節度使,在河北道、黔中道等外族歸順的地方也設立了節度使,儘管辛溫平入朝以來已經在有意調整兵權,但如今西北軍手上仍有二十五萬的兵力,姚靖仇手上的平西軍有八萬兵力,月家軍十二萬,朔方軍十三萬,中央軍隻有七萬,其餘地方軍隊零散算下來,約有十六萬左右。
辛周大半兵力在邊防,邊防大半兵力在西北。若是李承牡揮師南下,單憑中央軍,根本抵抗不了。這也是為什麼辛溫平如此重視王榮手上的朔方軍的緣故。
何況,辛溫平派去安西都護府的暗線,雖然沒能混進西北軍,卻找到了李承牡招募私兵的蛛絲馬跡。可即便找到了,辛溫平也奈何不了他。
他手上這麼多兵力,基本可以說是哪天不開心了,哪天就可以反!
事實上,遠在安西都護府的李承牡確實是這樣想的。
節度使府內,歌舞升平,胡姬穿著清涼,跳著胡旋舞。**的玉足輕靈地點著花紋繁複的波斯地毯,織金的披帛隨著舞姿如流雲般在府內飄動,纖細的柳腰露在薄紗的衣裳外,嫵媚又動人。如今的安西都護府,原是西域三十六國中幾個小國部落的聚居地,烏孫、鄯善、且末、龜茲等因平西王儘歸辛周,由安西都護府統轄至今。這胡旋舞就是已經滅亡的弭秣賀國流傳而來,如今已經從西域流入中原,大興有許多達官貴人也愛看這種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
李承牡的左右手邊分彆坐著他的兩個副將:出身大殷時已經亡國的西突厥王氏遺孤處羅力仁,和出身龜茲王族後裔的白念恩。處羅和白念恩二位副將之下,還有一眾將士和飛羽、牙璋、飲馬、玉鞍四位小統領。一眼望去,竟是藩將多於漢將。就連李承牡手下的飲馬,都是突騎施族人。
眾將領在一起把酒言歡,席間,處羅力仁親自下場,為李承牡舞劍。
“今日是將軍生辰,就讓處羅力仁為將軍獻上劍舞!”
“好!”李承牡大喜,令牙璋取了金鼓來,親自為處羅力仁打鼓。處羅力仁踩著鼓點,在席中舞劍,引來一眾武將的歡呼喝彩。方才跳舞的胡姬已經坐到了李承牡的身邊,柔若無骨的身子湊在李承牡身旁,身上,鬱金香花露的味道撲鼻盈室。
劍舞結束,胡姬一麵嬌呼過癮,一麵將身子向李承牡身上靠去,李承牡捏了一把她玉蔥一樣的手,胡姬順勢坐在了李承牡的腿上。眾將士也見怪不怪,身邊也各自環著鶯鶯燕燕,有胡人女子,也有漢人女子。
白念恩恭維李承牡道:“如今西京之中,聖體抱恙,竟然落得讓一個公主監國,實在是可笑。辛氏的天下本就是從黎氏手中得來,女主天下之後是男寵之子即位,如今再顯牝雞司晨之兆,如此看來,辛氏終究不是正統。念恩在此提前祝賀將軍。”
“恭維之話不必多說,”李承牡麵上冷肅,心裡卻隱約認同了白念恩所言,“中原人講究蓋棺定論,不到最後,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李承牡的這個“中原人”頗為耐人尋味。世人都以為李承牡是漢人將領,實際上李承牡的母親是漢人,父親卻有鮮卑血統。李承牡自己恐怕也從未將自己當做漢人,與這些藩將相交時,也會刻意提及自己的鮮卑血統。
又是一番推杯換盞,不多時,李承牡便說自己有些乏了,將那胡姬一抱,就往後院去。眾將士哪有不懂的?嘻嘻哈哈地各自領著美人兒散了。芙蓉暖帳之中,胡姬靠在李承牡的胸口,玩弄著他的喉結,聲音嬌嬌軟軟地問道:“方才聽處羅將軍說,李將軍日後是要回西京的。金桃還從未去過中原呢……今日將軍要了金桃,日後不知道金桃能不能跟在將軍身邊一道回西京。”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李承牡粗糙的大手在胡姬白玉一樣的身上遊走,眯起眼睛,沒有說話,隻是在她腰間的軟肉上掐了一把。
金桃嬌笑著往後躲了一躲:“討厭!”
隻是她這一躲,原本被她坐在身下的李承牡猛地起身,伸手就往她的脖頸掐去。電光火石之間,金桃已經被他狠狠壓在身下,而一柄藏劍簪也抵到了李承牡的頸側,隻要再往裡一點點,紮下去,李承牡就能一命嗚呼。
隻可惜,李承牡的右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左手則攥住了金桃刺殺他的手腕。李承牡左手用力一捏,隻聽金桃口中發出一聲慘叫,右手已經無力地鬆開,藏劍簪也掉在了地上。
李承牡微微抬起自己壓在女子身上的重量,給金桃留了一口喘息的餘地:“你主子姓辛。”
他幾乎是篤定道。
金桃憤恨不甘的眼神瞪著李承牡,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