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芳靠在褐色廊柱上,彩衣鮮明,濃厚戲妝擋住了她真實的麵色。
隻覺眼含春水,想是飲多了酒的緣故。
看到鳳藥,她毫不慌張,抬抬手招呼鳳藥過去。
又將酒瓶送到嘴邊,飲了一口。
拿起靠在腿邊的琵琶,熟練一撥,珠玉之音滾滾而至。
她喃喃自語,“從前得不到的,如今輕易就到手,為何高興不起來?”
“飲酒作樂、輕歌曼舞、聽戲唱曲兒,什麼都不能讓我高興。”
她手一鬆,琵琶掉在地上,一根弦子繃斷開。
那雙春水俏眼穿透鳳藥望著虛無的遠方。
突然一絲笑意自唇角漾開,很淺很淡,須臾就消散了。
鳳藥不知她想到何事,緩緩進言,“娘娘,你這鬨得不成體統啊。”
“若是希望皇上能來陪伴……”
“皇上很好,是我不好。”
她轉向鳳藥,瞧著她,眼裡流出淚水,又重複一遍,“是我不好。”
鳳藥轉頭對著跪了一院的宮女,轉著眼也沒找到赤芍,問道,“大宮女赤芍何在?”
無人出聲,鳳藥袖口被人拉了一下,容芳似哭似笑對她說,“赤芍病著,姑姑讓她歇歇,我也鬨夠了,叫她們都散吧。”
鳳藥隻得依了她,訓斥小宮女幾句,扶著容妃向殿內走去。
走起路來才曉得容妃比看起來喝得多得多。
勉強跌跌撞撞走到床邊,向床上一撲,嘴裡哼哼唧唧,雙腿一頓亂踢,踢掉繡鞋。
一隻腳光著,一隻腳穿著一隻羅襪。
鳳藥叫來一個太監扶她坐起,幫她卸掉戲妝,戲服。
脫掉戲服時,從袖口中掉出一個紅色舊劍穗。
“你出去。”鳳藥對小太監道。
她坐在床邊,一時不知怎麼勸解。
這劍穗該是容芳打的。送給誰不言而喻。
正紅色已褪做暗紅。想是每日把玩所至。
畢竟徐乾去找李瑕退婚鬨得沸沸揚揚。
容芳這樣自毀難道是由此而來?
鳳藥有八分猜測,又覺不可思議。
畢竟他們相識時間不長,何來如此深情?
鳳藥看著容芳在夢裡猶自皺眉,伸出手去舒展她眉頭,被她抓住了手,她口裡喃喃地說,“好姑姑,人活著怎麼這樣不由自主?”
鳳藥心軟了,這句話她體會過,看到過,不能不動容。
正心中難受,身後傳來悉悉索索之音。
她猛回頭,一個孩子身影“咻”一下跑沒了。
她揉揉眼,整個殿中空空蕩蕩,除了幾支蠟燭在閃爍,壓根沒人影。
不隻宮內,整個殿外無聲無息
鳳藥將容芳放平蓋上繡被,起身環顧整個未央宮主殿,覺得陰氣森森。
她不信鬼神,卻也被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容芳已經墜入夢鄉,鳳藥想起赤芍,便到配房去尋她。
赤芍是大宮女,不再睡大通鋪,自己有一間小屋。
鳳藥推開門,先在門口駐足停了一下,進了屋關緊房門。
此時已入了秋,吹的風涼嗖嗖的。
赤芍屋裡放著有炭盆,還空著沒點。
聽到動靜,赤芍睜眼一瞧是鳳藥,連忙坐起來。
神情緊張,伸手攏了攏自己領口。
屋外響起幾個小太監的低語和跑動的聲響。
鳳藥更覺未央宮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她板著臉拉過小凳子坐下,也不說話隻瞧著赤芍。
赤芍更緊張了,說話結結巴巴,“姑姑,奴婢今天不舒服,娘娘的事我不知道。”
鳳藥質問,“外麵吵成那樣,你也沒休息好吧。前兒我怎麼說的,為何不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