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保持著那個姿態沒變,心中酸澀,他感覺鳳藥不會答應皇上。
她的誌向不在後宮,他不管她嫁誰,他隻想要她對自己死心。
但他的隱疾,自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皇上,若她還不死心,你可將……臣之隱疾告訴她。”
李瑕心中吃驚,這件事對男人的重要性及侮辱性不可言喻。
他身為男子心中很清楚,在心愛女人麵前要開口說出自己“不行”,有多難……放他自己身上同樣做不到。
“臣卑劣,一直沒告訴她。實在是,沒合適的機會,說出此事太過突兀。”
也曾有過一次機會,他錯過了。
之後,他便躲著鳳藥,懦夫!他罵自己。
思來想去此事由皇上告訴鳳藥最合適。
傷了鳳藥的心,皇上多少心存愧疚。
在給她帶來傷害的同時,也能帶來些許彌補。
這是玉郎能為她做的最後的事。
…………
殿內一時陷入沉默,皇上和緩地說,“你氣啦?莫生氣,朕是實心實意,你不歡喜嫁朕也沒關係,不過朕著實有事想告訴你,開不了口。”
鳳藥心中起了警戒,李瑕這姿態著實放得太低了。
一個野心勃勃的帝王,這麼和個侍書說話,太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目不轉睛看著皇上,對方眼神閃爍不願和她對視。
“那……金玉郎,他有苦衷……不能娶你。反正朕也會待你好。”
“他怎麼了。”鳳藥直截了當問。
“他……他其實,殘疾。”
……
“你不會是說……玉郎是……閹人?”鳳藥忍住心中劇痛問。
內室中,玉郎已經麻木,逼自己接著聽下去。
下一句話,說得他紅了眼眶。
“他得多疼啊。”鳳藥的歎息幽幽回蕩在空寂的含元殿中。
“這些年他太難了。他真傻,早該告訴我。”
“你不在意?”皇上不可思議看著鳳藥。
“我在意的是他的痛苦。我也有事告訴皇上,就算金玉郎不在了,我也不能嫁給彆人,我沒有生育能力。早年那次被公主放在冰水中,宮體已經受損,後來又吃些苦,調理後也隻是癸水順些,疼痛和絕育是不能根治的。”
皇上一臉悲苦,走到她麵前,將她抱在懷裡,“你受罪了。”
鳳藥卻沒心思感懷,推開麵前的男子,“皇上,你瞧瞧身邊的人。世人皆苦。自己選的路,再哭哭鬨鬨喊苦喊累就沒意思了。”
她笑著一撩頭發,“人不可自憐。再苦也苦不過父母把我當菜人賣掉。”這才是她心中一直不能痊愈的隱痛。
皇上卻不肯放過她,抓住她的手,“朕早就說過,滿宮女子,唯你如鬆柏。”
…………
鳳藥沒在含元殿偏殿留宿,她回了書房暖閣,那裡保留了原來的樣子。
她推開窗,獨坐桌前,望著秋月沉思。
院落寂靜,草木蕭瑟,她伸手擦掉眼中落下的淚,怎麼可能不在意?
她更在意的是玉郎自苦。
這件事對男人的意義重大,他可有自卑?
沒她時,“閹人”隻是道外傷。
有了她,這件事成了一個巨大的包袱,被他這些年背在肩上。
那並不是他的錯呀。
“再來一場,我的人生,也還是選擇遇見他。”
鳳藥悠然歎息,吹熄了燈。
房頂那人一字字聽在耳中,如雷轟頂。
一直背負的萬斤重擔,這樣輕鬆就卸下了。
心中萬般滋味,讓他想對空長嘯,說不出是酸是甜是苦澀。
這世間,竟也給他留了一份牽掛。
原先的牽掛是虛的,如今落在了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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