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洶湧,彙入海濱。獨木小舟離去了,帶著托馬特祭司被扣留的消息,也帶著普頓部族的條件。長船上水手奔走,武士披甲,也不知有過何等激烈的爭吵。兩刻鐘後,獨木小舟又回來了,帶回一百把閃亮的鋒利銅斧,晃瞎了部族武士的眼睛。
“哈!納瓦祭司,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尊貴,如此值錢!”
莫齊酋長看著閃亮的銅斧,咧嘴大笑。他不大的眼睛中放出貪婪的光芒,伸出手,拍了拍托馬特祭司的臉,就像拍著一尊價值連城的神像。
“你說,你這麼尊貴,若是再找船隊,要一百把銅斧,他們會給嗎?哈哈,這還有個城邦人的翻譯,就也作價十把銅斧吧!”
瑪雅商人蒂卡洛哆哆嗦嗦,翻譯了酋長的話。他心中既是悔恨,又是埋怨。自己為啥要趟這趟渾水?本來都要走了,為啥還要激發這群野蠻人的貪欲?現在好了,對方生了貪念,直接掀了桌子。這貪婪總是得寸進尺、無法滿足,而這一趟,恐怕會有去無回了
“天蛇神啊!我辛辛苦苦,等待了這麼多年,籌謀了好幾個月,眼看複仇有望,卻要倒在最後一段路上嗎?難道,這就是我注定的命運?”
“貪求財物的貪婪者,謀害祭司的褻瀆者,不守諾言的背信者!主神會見證這一切,降下神罰,讓你的靈魂墜入冷酷的地淵!”
托馬特祭司被捆成個粽子似的,就坐在莫齊酋長的身邊。他努力地挺直脊梁,眼中像是燃著火焰,口中無所畏懼,連連嗬斥出聲。瑪雅商人蒂卡洛縮著腦袋,閉著嘴,不敢把這些話翻譯過去。
“哈哈!”
莫齊酋長雖然聽不懂,卻能猜到一二。他哈哈大笑,翻看著手中的圖畫小冊,這是從納瓦祭司身上搜出來的。圖畫上畫著一幅幅主神的故事,還有方塊的文字標注。
“嘖嘖,這就是你的傳承圖版?這麼薄啊,畫的都是些什麼?雙頭的金字塔、盤繞著蛇的山,還有舉著閃電的神?咦,這紙既柔軟又堅韌,好像還塗了一層什麼東西,比北方城邦人的好!”
莫齊酋長扯了扯手中的《阿利經》,感受著硬黃紙張的堅韌。他也搶過城邦祭司的書冊圖板,都沒有猛虎部落的好。
早在古典時代,瑪雅人就會造簡單的樹皮紙,甚至編纂成書冊,供神裔與祭司們使用。祭司們還會書寫一種高度抽象的文字,猶如保密的神符一般,代代傳承著神靈的知識。不同的祭司傳承,文字也不相同。隻是神災之後,神靈的知識遺失大半,許多祭司家族都消亡了,連造紙技術都發生了退步。而抽象雜亂的瑪雅文字,依然隻是在祭司中流傳。
“真是富庶的猛虎部落”
莫齊酋長看著手中的書冊,口中念叨。然而,一陣驚慌的呼喊聲,卻突然在海岸邊響起。
“來了,來了!他們撞過來了!”
“砰,砰砰!”
巨大的撞擊聲接連不斷,像是雨季最洶湧的海潮。莫齊酋長抽出投矛,聞聲望去,神情就是一變!
七艘長船加速到最大,向岸邊衝來。船上的槳手則漲紅了臉,用儘全力劃動。攔截的十幾艘獨木小舟,剛剛迎上阻攔,就都被“砰砰”的撞翻傾覆。幾十名部族戰士跌落水中,在浪花裡翻騰,艱難的向岸邊遊去。七艘長船在衝勢耗儘之前,就已經靠近岸邊,又快速轉向掉頭。而一百多名普雷佩查武士高舉大弓,站在船舷後側,稍稍一頓,就齊齊仰頭放箭。
“仰頭,高射!”
“嗖,嗖嗖!”
一百多隻羽箭淩空而起,越過海邊的部族戰士,劃出一道極高的弧線,又斜斜落在兩百多步外的沙地上。“噗嗤”的箭矢落地聲不斷傳來,甚至有一支就落在莫齊酋長的身前。在這樣的距離上,弓箭的動能已經耗儘,沒有實質性的殺傷力。但這麼遙遠的距離本身,就是一種威懾
“嘶!這是?猛虎部族的弓箭?竟然能射兩百步!”
莫齊酋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驚懼,這明顯是猛虎部落的示威。他注視著鄰近的長船,神色陰晴不定,沉思不語。
“巨大衝撞的長船,船上遠距離的射箭,再加上兩百持斧披甲的勇士能跑走、能遠射、能扛也能突擊!這些加起來,縱然隻有數百人,也會對部落,造成絕大的麻煩!”
“嗖,嗖嗖!”
七艘長船之上,再次射出了一輪威脅的羽箭。接著,船隊快速調轉船頭,槳手拚死劃船,又一次脫離了接觸,退入了近海。海岸邊,隻有十幾艘傾覆飄蕩的獨木小舟,以及幾十個落水的部族戰士,正狼狽地遊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