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城外,李榷、郭汜的營寨中。
“娘的,一個能指望的都沒有,一個講義氣的也沒有。”涼州雙雄之一的郭汜麵泛怒氣,破口大罵道。
罵了一句後,郭汜尤是不忿,他絮絮叨叨了起來:“天水的馬騰、金城的韓遂,雖說我們在興平元年和他們是發生了一點小衝突、小矛盾,可後麵我們不都講和了嗎……借著天子的名頭,一個封了安狄將軍,一個拜了安降將軍,高官厚祿的,對他們不夠好嗎?”
“可現在呢,益州的劉季玉就要殺過來了,我們一封封書信的遞去,好說歹說的求他們伸出援手,他們就是不來,在涼州作壁上觀。”
聽著郭汜的絮叨,李榷隻是不言,他靜默著。
郭汜說到這裡重重的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好,就算是韓遂馬騰因為興平元年的事,對他們還有怨氣,而且他們之前和劉璋的父親劉焉有過聯係、打過交情,他們不來也算情理之中,可華陰的段煨、陝縣的張濟二人……”
“大家以前都在董相國麾下任事,關係親近,又一起對抗過關東的聯軍,是過命的交情,如今劉璋拿下陳倉,有意發兵關中,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是針對我們涼州諸將,這是來報殺兄之仇來了……”
“如何段煨、張濟還指望能置身事外呢?”郭汜攤著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段煨我們軟磨硬泡好幾次了,他就是安坐華陰,跟個石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真是一點情誼都不講……張濟倒是來了,可他到了長安,借口路途遙遠、趕路辛苦,兵士需要休養,在長安住下了,看起去也是不太願意趕到陳倉來,有穩坐釣魚台的嫌疑。”
“這張濟……收受了我們資助的糧草輜重,可光拿好處不乾事,這是把我們當蠢驢啊!”郭汜點評批判起了張濟,他對張濟的行為很是不恥,比一開始就沒意向來關中助陣的段煨還要不恥。
郭汜心頭煩躁,他自認張濟要麼不來,要麼來了就趕快趕到陳倉助陣,如何能到了長安就停步不前,事情做到一半就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這哪裡像是大軍出兵交戰,反倒像是來春遊了。
“郭阿多,你說累了沒有,口舌乾不乾,我看你還是留點力氣想想怎麼拿下陳倉。”李榷雖是較為沉穩,可郭汜喋喋不休的話語讓他直覺耳目周圍有幾百隻蒼蠅在嗡嗡撲翅作響,可驅趕又驅趕不走,不免有些煩躁湧上心頭,他貌似關心、實則譏諷了一聲。
“我不累,我的口舌也不乾。”郭汜眼下還在氣頭上,沒聽出李榷的好賴話,他隨口應付了一句,接著又絮叨忿恨了起來。
“西邊的韓遂、馬騰沒得指望,東邊的段煨、張濟不太可信,此外關中諸將,李堪、候選、程銀、梁興等人,竟是一點都不去擔心我們這裡一敗,他們會唇亡齒寒,到現在還不引兵前來助陣,一味的作壁上觀……還有陳倉裡麵的那個甘寧,一門心思的堅守陳倉,把陳倉弄的像是個茅坑裡的石頭,是又臭又硬,打了這麼久,我們連陳倉的城頭都沒摸上去一次,前來助陣的涼州羌胡,眼見著沒什麼指望拿下陳倉劫掠一番,這幾天有好幾家上千人都偷偷的跑了……”
“益州那邊上下一心,我們這邊各懷鬼胎……依我看,這場戰,我們是打不下去了,不如早早的負荊求罪,向劉璋請降得了,聽說劉璋為人仁德,說不得會寬宥我們的死罪。”郭汜對眼下的情形極為不快,憤怒、氣惱、不快湧上心頭的他道了一句氣話。
聞言李榷雙目半眯了起來,眼神逐漸變的冷冽,他言語冰冷的道了一句:“郭阿多,你當真是要向劉璋負荊請降?”
“當……”一聲‘當然"正欲脫口而出的郭汜,偏頭時眼睛對上了李榷眸子裡投射過來的寒意,他咽了口口水,當然二字沒有全盤托出。
“大兄,還請不要放在心上,我方才不過是胡謅的話,當不得真。”郭汜露出討好的笑,朝著李榷解釋了一句。
李榷眼神中的寒意逐漸收起,眸子裡的神色也變的平和起來,郭汜見狀,不由心頭抹了一把汗,雖說他和李榷是平起平坐的地位,但他內心對李榷有些許畏懼,在兵事上或許他能和李榷抗衡一二,但在詭譎智謀上,他是不如李榷的。
“胡謅的便好,這樣的話我不希望再從你郭阿多的嘴裡再聽到第二次。”郭汜沒好氣的瞟了一眼郭汜,他緩緩道。
“我們這批涼州諸將,他人或許能歸降劉璋,得保全性命,庇佑一族,日後還可為將為吏,悠遊一方,可唯獨你我二人,萬不能歸降劉璋……何故?你我同劉璋有殺兄之仇,這等血親之仇、不共戴天,你我若是歸降劉璋,就是送羊入虎口,彆說能保全性命,就算是想一刀砍頭或是一劍刎頸,痛快的死去都難,說不得要遭上十八般的酷刑,受儘折磨,才得一個痛快。”
“大兄說的是,說的是。”郭汜連連點頭,表態認同李榷的話,他雖是涼州人,混在羌胡堆裡久了,沾染了夷風,不懂什麼廉恥,也不知什麼孝悌,如父兄昆弟,哪怕是親的,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一個籌碼,隻要錢給的足夠,談、都可以談的。
但郭汜也是知曉,內郡之人對父兄昆弟之血仇,是牢牢記在心頭的,哪怕是血仇過去了十年,但隻要尋覓到一個機會,就會手刃仇人、報仇雪恨,且不僅限於父兄昆弟之血仇,如授業恩師、義兄義弟的仇,一旦沾染上了,也是不管不顧的報仇。
“可單憑大兄你和我麾下的兵力,外加一些貪圖厚利的羌胡,想來兵力遠遜於蜀兵,是萬難同劉璋抗衡的,且如今我們頓兵堅城之下,不符合兵書的意旨……這一向我一直在想,我們不如退回涼州,涼州是我們的本州,一來熟悉情形,二來好招募士卒,兵力不至於薄弱。”郭汜甩出了一個想法。
李榷頓感氣力一泄,有種無力的感覺,麵前的郭汜要麼胡咧咧投降,要麼就是想著跑路,渾然亂出主意,這郭汜的榆木腦袋就不會想到,他們釘在陳倉城下,同蜀兵勝負還在兩說,這種情況下兵卒士氣尚存,對戰事還抱有一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