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隨即望向石天雨。
玥兒說道:“戴坤算個屁呀,我哥哥還是龍庭大將軍呐!哼!把黃金時這樣的貪官汙吏宰了,他來吃,我們來做事,我們是他的仆役呀?”
小小年紀,十分霸氣。
石天雨拍案而起,怒道:“潘棟、陳彪、宋子青,你們三人,馬上分彆去叫稅課司、茶批驗所、鹽批驗所和鐵冶所的頭過來。”
潘棟遲疑了一下,說道:“大人,這麼深夜了,成嗎?”
唐關揮揮手,說道:“有什麼不成的呀?彆忘了,知縣掌管一縣之政,包括賦役、黃冊登造和會計。”宋子青、陳彪和潘棟等人連忙轉身傳稅吏去了。
石天雨吩咐張慧,給大家每人泡一杯上好的龍井茶。
今夜,大家是要熬夜的。
眾人便品著香茗,在公堂上等著稅課司、茶批所、鹽批所、鐵冶所的頭過來。
不一會,稅課司小吏張銘就拿著一迭帳本和一隻算盤來了。
張銘睡眼星鬆,衣衫不整,來到公堂之上,朝石天雨欠欠身,說道:“大人,這麼晚了,還叫小人過來,有何事情呀?”
此時,潘棟回來稟報,對石天雨說道:“大人,鐵冶所和鹽、茶批驗所的頭都不在家裡。”
石天雨朝潘棟擺擺手,又側頭問張銘:“張銘,你與稅課司、鐵冶所、茶批所、鹽批所那些小吏是同行,也算是同僚,你們之間應該有些聯絡,你可知他們的去向?”
張銘趕緊躬身答道:“回石大人,鐵冶所的頭高得爽經常跑城郊的冶鐵山裡,他在那裡建有山莊,養有美女多人。鹽批驗所、茶批驗所的頭與富商江在行和錢有餘關係好,經常夜泡笙歌樓。”
石天雨聞言大怒,罵道:“格老子的!穀香今年的賦稅還沒完成,他們卻吊兒郎當的。張銘,笙歌樓可有足額繳稅?即時起,本官要查稅,凡是穀香境內的各機構,都要聽本官統一號令行動。不然,本官讓他們人頭落地。”
張銘嚇的戰戰兢兢的,趕緊躬身回答:“回石大人,笙歌樓從不繳稅。”
唐關、陳彪等人滿臉怒容,異口同聲的怒喝:“為什麼?”
張銘哭喪著臉,躬身答道:“笙歌樓的掌櫃向中,是涪城主管財政的同知向來香向大人的親侄子,向大人批條子給卑職,說世道不好,笙歌樓常年虧本,稅費就免了大部分,每年隻繳一兩銀子作作樣子。”
朱祥接過話茬,說道:“涉及向來香,這可不好惹。”
石天雨知道朱祥在使用激將法,便冷冷的說道:“不好惹,也得惹。咱們先聽聽張銘的情況介紹吧。本官現在可是龍庭大將軍,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我的這個身份。
什麼是龍庭?龍庭就是金殿,就是文武百官朝會的地方。
龍庭大將軍就是維護金殿安全的,也包括錢的安全。
沒錢怎麼給文武百官發放俸祿呀?沒錢的話,皇宮怎麼運行呀?
萬歲爺和皇後不用吃飯嗎?你們真以為我就是一個小知縣那麼簡單嗎?”
眾人頓時心頭一凜,驀然再次明白石天雨是有皇帝撐腰的人。
霎時間,縣衙一幫公差人員都是底氣十足的。
朱祥有底氣了,隨即側身問張銘:“我們穀香縣今年須上繳給朝廷的賦稅一共是多少兩銀子?現在還差多少兩銀子?”
當然,也是故意這麼問的。
張銘倒是老實人,趕緊側身躬身對朱祥說道:“回朱主薄,折合銀兩,全年是二萬八千兩銀子。鑒於之前各方財主補繳稅賦的錢糧,已經由石大人下令發放給改造老城區的十萬百姓了,稅課司還墊付了兩千兩銀子。所以,今年我們穀香欠繳朝廷的稅賦實際上就是三萬兩銀子。”
石天雨眼珠一轉,說道:“還有哪些財主、富商沒繳稅或是少繳稅的?”
張銘如數家珍,一一道來:“回石大人,城中以江在行和錢有餘二位殷商為首,他們二人每年隻納稅共計二十兩銀子,做做樣子,此外各客棧、金鋪、飯店的掌櫃也沒交多少稅款。城外是嚴林石和卓世才二位殷商,他們是分文不繳稅,據說,真正的川中首富應該是嚴林石與卓世才。就這此二人,十餘年來沒繳的稅賦,足以抵過姚路陽的存款。”
唐關、潘棟等人甚是氣憤,異口同聲的問:“為什麼?”
張銘為難的說道:“之前,韓進和王才兩個狗賊打了招呼,江在行和錢有餘兩人就各交十兩銀子作為稅款,至於其他掌櫃嘛,說治安不好,老有匪徒搶劫,還說衙門差人老是到他們店裡吃吃喝喝,長期掙不到銀子。”
石天雨怒道:“那嚴林石和卓世才為什麼不納稅呢?”
張銘但聞此言,傷心的掉下眼淚,哽咽的說道:“嚴林石和卓世才是煉鐵的,長期供養著鐵冶所大使高得爽,又供應兵器給駐軍,有駐軍撐腰。卑職的一條腿殘疾,便是拜他們二人所賜。”
說罷,又擼起褲子,讓唐關等人看看他的大腿傷痕。
眾人上前一看,都驚叫起來。
玥兒也湊近過去看看,驚叫一聲:“哇!不是吧?嚴林石和卓世才這兩個奸商這麼狠毒呀?把張叔叔的骨頭都打的凹下去了。”
石天雨拿起驚堂木,一拍案桌。
眾人肅靜,各自站好。
石天雨悻悻的說道:“張銘,好了,本官了解此事了,以後會還你一個公道的。你且說說,他們各自應交多少稅賦?還有那些富人還須補交稅賦的?如果他們補交了,到年底,他們能交多少稅賦?能湊夠我們穀香今後五年的任務嗎?”
眾人一聽是今後五年的稅賦任務,均是心頭又是一凜。
張銘拿起算盤,計算起來,又說道:“回大人,江在行在城中開了三家茶莊、一家錢莊,按稅額,他一年須交一千五百兩銀子。錢有餘有兩家金鋪、一家姬院、還有五處鹽莊,按稅額,他一年應交五千兩銀子。”
一邊說,一邊撥打算盤。
宋子青憤憤的說道:“錢有餘和江在行兩人,豈不是在逃稅嗎?僅他們二人竟然一年就少交了六千五百兩銀子。十年不就是六萬五千兩銀子嗎?”
張銘又繼續提供情況,說道:“城南的方智強是江川縣令方世中的侄子,韓進和王才兩個狗賊以前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菜市場的租金、攤費都是方智強來收。小人估算一下,把三個大市場收回縣衙來管,一年可收稅費一千七百兩銀子。”
石天雨歎了一口氣,感慨的說道:“唉,本官以為平了幫匪,宰了那六大地主,老百姓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想不到不平的事情還有那麼多。看來,我這個知縣不好當啊,要繼續當下去,得抱著人頭落地的危險。”
說罷,站起身來,雙手背著,來回踱步。
唐關憤然的躬身說道:“大人,人頭落地又怕什麼?大不了,唐某陪你掉腦袋。”
宋子青怒氣衝天的說道:“石大人,咱們也當過了一回官了,以前不過是提著腦袋在江湖上闖,現在還怕什麼?”
陳彪瞪圓怒目,大聲吼道:“六大地主不是遭天遣了嗎?為什麼黃金時、高得爽、嚴林石這些為非作歹之徒還活著?”
潘棟還想說什麼,石天雨卻朝潘棟擺擺手。
石天雨隨即說道:“好,大夥都不怕,本官還怕什麼?本官連韓進和王才都敢殺,還怕誰呀?張銘,繼續說下去。”
聽得群情激湧,心想激將法已經生效,便複坐下聽取情況彙報了。
張銘算了一會,又報上數來,說道:“最難的,當然是嚴林石和卓世才二人了,按他們煉鐵和提供兵器的數量來看,他們一年須上繳賦稅三萬三千兩。”
朱祥一算,主意就來了,笑道:“如果讓他們補交,不就齊了嗎?可能還有多餘的稅賦呢?張銘,那笙歌樓呢?”
張銘心算了一會,便道出具體數目:“回朱主薄,笙歌樓的生意一直很紅火,很多富商和財主都給涪城同知向來香向大人的麵子,經常光顧。按稅額,它一年也得交六千兩銀子。”
石天雨遂想起朱祥舉報黃金時的罪證,便向張銘核實,含笑問:“稅課司現在有幾個稅吏呀?”
張銘躬身答道:“有十二個。按編製,有三個人就夠了。”
潘棟奇道:“那稅課司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呢?”
張銘咬咬牙,索性全說出來了,心想老子死就死,反正石大人會替我申冤的,便說道:“僅涪城主管財政的同知向大人就安排了六人,鄔正道安排了一人,韓進安排親戚兩人,隻有小人和梁品二人無依無靠。”
陳彪憤憤的說道:“姥姥的,稅課司讓他們本身就吃完了。”
石天雨又明知故問:“張銘,稅課司現在誰當家呀?”
張銘躬身回話:“是涪城知府戴大人的親戚黃金時。他和小人、梁品三人是在編的。”
一口氣說完,心頭忽然感覺輕鬆了。
這些話若是不說出來,長期憋在心裡,也憋的夠苦悶的。
石天雨輕舒臂膀,站起身來,側頭對朱祥說道:“朱主薄,看來咱們這班弟兄還得分幾個人到稅課司、鐵冶所、鹽批驗所和茶批驗所去負責啊!
不然,穀香縣怎麼來完成朝廷給我們的稅賦任務呀?黃金時那幫狗雜碎竟然長期如此虧空公款,誒!咱們來做,他們來吃,我們是黃金時的仆役嗎?”
蘇醒急急提醒石天雨,說道:“石大人,這些稅衙的頭,屬於垂直管理,縣級各稅衙的頭的任職,得布司府批複,府級以上的稅衙的頭得吏部與戶部聯合批複啊!”
石天雨聞言,甚是惱火的說道:“本官就沒有用人之權嗎?完不成稅賦任務,朝廷還不是要追究本官的責任嗎?嘿嘿!本官偏偏就逆行,從此刻開始,凡是本官主政的地方,一切官吏皆由本官任免。沒有例外!”
蘇醒一聽那些稅衙還有空缺,其實早就來勁了。
上前拱手躬身說道:“石大人莫急,蘇某有一個辦法。”
唐關激動的說道:“請蘇典史說來聽聽。”
蘇醒隨即獻計獻策,說道:“石大人上報稅衙的頭兒人選的時候,如果涪城知府戴坤不同意,布司府下屬的各稅司也不會批的。但是,咱們也可以頂著,不讓上麵派人來任職,方法很簡單,就是讓咱們的人臨時負責。上麵要再不批複,那咱們的人就繼續臨時負責下去。”
石天雨讚道:“好計策!”心頭高興,隨即拍案而起,說道:“現在就定人選,唐關負責鐵冶所,宋子青負責鹽批所,潘棟負責茶批所,陳彪出任捕頭兼牢頭。”
唐關急急說道:“大人,卑職實在不想離開大人呀。”
實在不想離張慧那麼遠,儘管鐵冶所的頭是一個肥差。
“哈哈哈哈!”
陳彪和宋子青、潘棟等人一聽,馬上明白了唐關的意思了,均是哈哈大笑起來。
張慧會意,俏臉通紅,指著唐關罵了一句:“就你自私!”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石天雨也有好辦法,說道:“唐關,好了,本官知道你牽掛著慧兒。你把鐵冶所搬到縣衙來辦差,不就成了嗎?”
“哈哈!”眾人又是一陣轟笑。
張慧不好意思地跑開了。
唐關臉紅耳赤,低下了頭,心裡卻是甜甜的。
石天雨又說道:“你們跟著本官,不要怕辛苦,前途肯定是光明的。”
如此勉勵眾人,令他們精神大振。
蘇醒見鹽稅茶鐵這些稅衙肥缺的頭,竟然輪不到自己來當,不由一陣黯然神傷。
石天雨看出來了,說道:“蘇典史,你振作點,你是秀才出身,將來是做大官的,眼前這些職位雖是肥缺,卻需要武力支撐。彆著急哦。”
伸手拍拍蘇醒的肩膀,以資鼓勵。
蘇醒一聽,登時精神大振,連忙躬身說道:“謝謝石大人抬舉。”
想想自己跟著石天雨,有朝一日,官位肯定能超過劉叢,以後也經常打劉叢嘴巴。
對!一定打還劉叢的耳光。
姥姥的,以前,老子經常被劉叢打耳光,打的老子現在都沒牙板了。
朱祥見一番議事下來,已經是黎明時分了,便對石天雨說道:“石大人,你歇歇吧,卑職馬上和蘇典史起草公文,待擺平稅吏後,馬上報呈涪城府衙及成都布司府。”
石天雨笑道:“朱主薄,弟兄們都升官了,有權了,精神都比以前好了,還睡什麼覺呀?現在就打掉那些貪官汙吏,說辦就辦。”
“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起來,果然精神大振。
石天雨隨即分工,說道:“陳彪,馬上召集捕快,連夜查封笙歌樓。宋子青、潘棟分彆領人查封鹽批驗所、茶批驗所,把他們的賬本全拿來。朱主薄、張銘組織稅吏,準備好裝銀大車到縣衙來,蘇典史、徐緩就不用去了,在縣衙裡查賬,並想像他們的口吻,替他們起草好供詞。剛才,張銘提供的情況,就是黃金時、烏得進、王森、向中、江在行、錢有餘等人的供詞。”
說罷,拍案而起,揮手讓張銘領頭。
一行人隨即前往笙歌樓。
天快亮了。
晨風柔柔,街上冷冷清清的。
笙歌樓此時剩下的客人不多了,僅有笙歌樓掌櫃向中、富商江在行、財主錢有餘、稅課司大使黃金時、鹽批驗所大使烏得進、茶批驗所大使王森幾個人在飲酒作樂。
他們一邊飲酒,一邊觀看江在行在床榻上與一名姬女的表演,看到江在行一把年紀了,還能在那名姬女身上那個什麼的,不時拍掌喝彩。
“不好了,掌櫃的,石大人領人來查房了。”
正當諸人看的津津有味時,樓下打雜的仆人驚惶失措地推門進來稟報。
“砰!”
江在行和那名姬女嚇的滾落在床榻下。
向中連忙上前扶起江在行,喝令仆人出去:“去你姥姥的,慌什麼?咱們是合法買賣,怕姓石的那狗雜碎乾什麼?”
江在行雙手捂著身下,一個勁兒叫痛。
砰!此時,房門被石天雨一腳踹開,即時對向中問罪:“向掌櫃的,本官沒得罪你呀,你卻大罵本官,誹謗本官,該當何罪?”
唐關領人緊跟著進來。
終究還是當官的威風。
向中看到石天雨真來了,卻又嚇得要死,連忙下跪磕頭,戰戰兢兢的說道:“石大人,對不起,小人喝多了,胡言亂語,小人給大人道歉。”
黃金時連忙上前,躬身行禮,討好石天雨,說道:“石大人,清晨來此,是不是也想樂一樂呀?”真不知死活,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懂得石天雨來此乾什麼的。
烏得進、王森二人眼神充滿了恐懼,均是心裡暗道:石天雨可是穀香的鐵腕縣令呀,栽在他手上,可沒好下場,自己的後台也不是戴坤和呂源呀!壞事了!姥姥的,今天真倒黴呀!
石天雨怒喝一聲:“來人,將這些狗雜碎以及這些娘門的衣服扒了,本官今兒在笙歌樓一樓大廳現場辦差。”扔下一句話,便背手轉身而去。
向中見撕破臉,便仗著有向來香這個後台,破口大罵:“姓石的狗!”
話猶未了,卻被唐關一手按住。
眾捕快一擁而上,各按著黃金時等人,將他們的衣服扒了,又像拖死狗一樣,將黃金時等人拖下樓梯,扔到坐在一樓大廳裡的石天雨跟前。
石天雨嘻嘻一笑,對陳彪說道:“陳彪,你騎馬傳令朱主薄他們全部到笙歌樓來辦差,動員鄉民來看戲。不是有十萬百姓參加老城區的改造嗎?現在時候尚早,還沒有動工,多動員些人過來看戲,待會給他們發錢。”
陳彪心領神會,急急轉身而去。
“全部站好!”
此時其他捕快按石天雨吩咐,押著二十多名姬女,全部光著身子走下樓來。
石天雨對那些姬女說道:“好,你們全退後五步,彆擋本官看向中的羞態。”
揮揮手,讓那些姬女退到跪在地上的向中等人背後去。
向中穴道被點,爬不起身來,跪在地上,破口大罵:“石天雨,你狗雜碎,向某這是有牌照的正常買賣,你無權查處。”
錢有餘也跪在地上,也是破口大罵石天雨:“狗官,你欺壓百姓,大爺請大訟師告你去!”
江在行捂著身下,還痛的“哎呀!哎呀”直叫。
黃金時、烏得進、王森三人被扒了衣服,跪在地上,卻不敢作聲。
生怕落得像韓進和王才一樣的下場。
石天雨心裡很火,但也不急於處死這些人,便對著也是光著身子的徐娘掌櫃喝道:“掌櫃的,來兩壇藥酒和幾隻大碗來。”
幾名捕快馬上喝令擠眉弄眼的徐娘掌櫃去拿藥酒。
一幫捕快看著光著身子的眾多姬女,本來也是直咽口水的,此時見石天雨神色不對勁,個個連忙伸手按住褲檔。
不一會,徐娘掌櫃提著藥灑、拿著大碗來到了石天雨跟前。
向中、錢有餘仍然跪在地上大罵石天雨。
石天雨指著向中問唐關:“這個狗雜碎,誹謗本官多少句話了?”
唐關會意,隨便掐了一個數字出來,躬身說道:“石大人,這個狗雜碎罵了你五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