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時鳶這一跪,把時文州的心都跪軟了。
“回頭再找你算賬!”
時文州甩袖,撂下一句話出了院子。
時鳶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從袖中摸出一張信紙,“爹,我哥托我交給你的。”
時文州接過信,粗略看完,盯著信紙久久不言。
“爹,咱們家世代為將,那是祖訓,豈能到您這兒就斷了?”時鳶硬著頭皮說了句大逆不道的話。
“我哥還說——”
她偷偷瞅了眼她爹的臉色,語氣極快,“哥哥說,南疆一行,他會證明給您看,您等著瞧吧。”
“狂妄!”時文州捏著信恨鐵不成鋼,“光有一腔熱血頂個屁用!兩軍交戰刀劍無眼,就他那半吊子的武功,紙上彈兵的功夫,這要真到了戰場上……”
鎮南大將軍的獨子自不會從一小卒做起,恰恰時文州擔心的便是這個。
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想,“萬千將士的性命係將領一念之間,豈可兒戲?”
“爹,這話您念了成千上百遍了,”
時鳶抬頭,迎上時文州的目光,“我和哥哥都聽膩了。”
也就是時文州這番話,時庭燁更加急於向父親證明自己,哪怕不靠祖上蔭庇,從小兵小卒做起,他也終有在戰場上大展拳腳,初露鋒芒的一日。
時鳶試圖說服她爹,“當年您何嘗不是這般?哥哥這氣性兒隨了您,您能做到的事兒,為何哥哥就不行呢?莫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可是您常掛在嘴邊的。”
“時家世代為將,令頤……”
不知哪句話觸動了他心弦,時文州抬頭看著院子裡那株桃樹。
如今臘月方至,滿樹芳菲凋零,仍難掩其風姿。
“你娘臨終前,最想看到的便是你和燁兒一生平安喜樂,為人父母皆有私心,我和你娘……也不外如是。”
“哥哥不喜詩書,硬逼著哥哥做不喜歡的事兒,何來喜樂一說?”
時文州最終沒去追時庭燁,卻時刻關注著南疆戰事。
他的長子隻花了一年時間,便從無名小卒一路升至三軍將領,連陛下都在朝堂上對他的長子讚不絕口。
直到一年後時庭燁的死訊傳來——
靖遠侯府滿院縞素,親族同僚前來吊唁,不管關係親疏,口中皆念著節哀。
時鳶跪在靈堂前不哭不鬨,直至身後那些個議論聲傳到她耳中。
“這時家長子不過弱冠之餘,便落得個英年早逝,可憐大將軍就這麼一個獨子,真真是天來橫禍。”
“可不是,隻是我聽說一年前大將軍本不願讓兒子遠赴南疆,甚至將兒子禁足在府,是他那幺女放了一把火……”
“竟有此事?”有人好奇,“那兒跪著的那個……”
一聲重咳打斷了他的話。
有人偷偷往時鳶的方向瞅了眼,低聲道“時家的這位小祖宗品性頑劣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了……”
說著他又搖了搖頭,“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前來吊唁的賓客一走,憋了一日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時鳶佝僂著背脊,任由大片灼熱打在手背上,哭得哽咽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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