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明州城外大破二十萬農民軍後,使團在整個梁國南部徹底出了名,說是能止小兒夜啼一點都不為過。
二十多萬的農民軍被徹底擊潰,死亡不計其數,餘者四散,重要匪首全部授首。關鍵是此役沒有傷者,官方通報與民間流傳的版本在這方麵高度一致,沒有傷者,死者七萬餘,到底餘多少呢?官方諱莫如深。
名聲響了,不管是好名還是惡名,對於使團的行程都是大有好處。使團行進了一整天,一路風平浪靜,不僅沒再有義軍截殺,就連沿途山匪都唯恐避之不及,有的甚至連夜搬家暫避使團鋒芒。
活閻王降臨,百鬼辟易。
秦牧玄曾開玩笑般調侃道“方清然這下出大名了,方閻王名副其實。那小子以後彆想睡好覺了,萬般因果都加他身上了。”
徐長卿接著撇了撇嘴“你當老天爺是瞎的嗎。”
秦牧玄無所謂,兩手一攤。
“行啊~~,記住這張臉就行。”
說完,秦牧玄壞笑著指了指自己那張俊臉。
蕭羽墨也不知聽沒聽懂,還是麵無表情。而另外兩個女人則是齊齊的翻了個白眼。
使團的行程順利極了,順利的前進,順利的紮營,順利的無聊,順利的讓秦牧玄發困。
“啊~~~好無聊啊,也沒人找麻煩了。”
秦牧玄嘴裡叼著個草莖,懶懶散散的在馬上晃蕩著,眼神空洞的湛藍的天空,心思和身下馬兒一般徑自慢行著。
此方世界億萬生靈,此時此刻又有多少在仰望天空呢?墨欣蘭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搖來晃去,抬頭望著上方一片藍天,腦子裡卻如暴風驟雨一般翻江倒海。
偌大的景國她感到難以掌握,不隨她意的事情太多太多,對於墨欣蘭來說,不能掌握在手心裡始終不能安心。她貴為一國皇帝,掌握萬千黎庶,看似風光,實則很多事情她都插不進手。比方說現在最令女皇鬨心的會試。
會試,作為國朝最重要的掄才大典,本應是皇帝為國選才的大好時機,也是一國才俊報效朝廷的進身之階,理應是一種雙向奔赴,千裡馬與伯樂的雙贏。然而作為一國之君的墨欣蘭卻感覺自己一點點參與感都沒有。
科舉的最底層考試童生試還好些,一些家境貧寒的仕子也能憑借才華博一個功名,可到了如今的會試,平民階層出來的才子就少之又少了,基本都被各地富豪鄉紳門閥大族弟子所把控。倒不是說現今科舉有人舞弊故意刷落平民仕子,實在是這些世家大族掌握了知識的傳播權,大族弟子從小便針對科舉遍請名師教授族中子弟,因為衣食無憂,這些子弟也能把全部精力用於科舉之事。相比之下,那些為衣食所累的平民弟子又怎麼是這些個大族弟子的對手呢。
自景高宗開始,景國科舉開始偏向實用之學,壓低了詩詞歌賦在科舉中的比重,加大了時事策論,律法辨析與政務理論在科舉中的份量。這麼做的本意當然是好的,但結果卻是景國朝堂經過兩代君王後,徹底被世家大族富豪鄉紳階層所把握。究其原因是因為這些涉及時事政務的題目正是這些有世代傳承或者朝中有為官之人的大族最在行的部分。那些平民出身的才子哪有那般見識,相關題目提到的時務甚至聽都沒聽過,又怎麼和這些世家子弟競爭呢?
昨日一早,墨欣蘭就收到禮部呈給她的折子,上邊列舉出了一長串名單,這是本次會試排名名單,請皇帝過目後就能張榜公布了。從第一名狀元到最末尾的三甲同進士都列在了其中。作為執政以後第一次的會試,墨欣蘭很是興奮的仔細看了折子,結果,這折子就隻是一份乾巴巴的名單,什麼都沒有。當墨欣蘭要看一下這些新進進士的卷子時,也就得到了前三甲的試卷。
禮部給出的理由是陛下政務繁忙,試卷眾多不能給陛下增加負擔。而墨欣蘭下旨非要看其他試卷,禮部索性直接拉來了整整一車的試卷給女帝觀看,這不明擺著為難女帝嗎!
女帝怒了,直接下旨懲戒禮部官員,而禮部尚書和會試主考則是挺著脖子接受懲戒,拒不呈上女帝所想看的一二甲之人的試卷。口口聲聲說皇帝不信任大臣,會試主考皆是當世大儒,豈會徇私,皇帝為要在政務如此繁忙的時候還執意查看如此多的試卷。這種行為就是皇帝不信任大臣的表現。
墨欣蘭清楚地很,文臣不讓她看試卷,不是因為有什麼徇私舞弊的事,而是向她這個皇帝傳遞一種態度。你皇帝手伸的有點長了,意思意思看看前三甲的就得了,還想過問整個一二甲不成,一甲可是我們文官未來的班底,不能讓你皇帝胡亂插一腳。
這下可好,皇帝和大臣就這麼懟上了。
墨欣蘭讓凝絡按著名單去查了下一二甲前十的人家世背景,結果竟然清一色的全是豪門世家子弟,沒一個來自底層的仕子。
一貫強勢的墨欣蘭竟然真的去一一查看那一整車的試卷了。硬是從被故意打亂順序的試卷裡挑出了一甲前五,二甲前十五和三甲幾個平民仕子的卷子來查看。用了很長時間,墨欣蘭總算看完了這些試卷,可結果令她很沮喪甚至有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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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的試卷比平民仕子的試卷好上不止一個檔次,若是換成她作為主考官她也會把這些世家子弟的試卷排在前麵。尤其是在時務方麵,世家子弟的見識根本不是這些平民仕子可以比的。
這樣下去,朝堂早晚會完全變成世家大族的朝堂,皇帝隻會淪為世家大族的人肉圖章,平時擺著好看就行了。沒有底層上來的新鮮血液,國家遲早會停滯不前,如死水一潭,直至最終滅亡。
可事實擺在眼前,該如何才能改變呢?女皇在搖擺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