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我是有那麼點家世背景,但老王也是家喻戶曉的名角對吧?他跟著咱們是意氣相投,是想做更多有利於抗日的事情,如果他想要過舒坦日子,那方法可多了去了,不是麼?”
作為“名角”,王老板似乎和其他有名號的老板一樣,戲台之下,都拿著自己的小茶壺悠哉悠哉,即使是古月等人開會的時候,他也從不多說幾句的,或許是為了保護嗓子,也可能是為了保持自己的“角色”,不過一直以來,該出手的時候,老王可從未含糊。
兄弟幾人相護看了看,依舊是老五繼續發言,“看來少爺是心裡有底了?您直說便是,我們哥幾個刀山火海都跟您闖了多少回了,隻要您定下的方針,咱們絕不會有任何異議。”
話說到這份上也不是矯情,秦海等人本就是處於自發的選擇而打算陪著古月一條道走到底,又何必在乎到底在哪需要拐彎哪裡需要歇歇腳,至於王老板自然也有自己的故事,此時依舊一言不發,但是那眼神中的專注沒有一絲鬆懈。
“好,感謝兄弟們的信任,不過我們的一貫方式不會改變,有什麼說什麼不用顧慮。
其實吧,我是覺得咱們之所以一直以來隻能‘小打小鬨’,關鍵在於咱們人數有限,而且各有各的牽絆。
但是,反過來考慮,幾位哥哥身手了得,老王有自己的人脈和門路,而我也有些許錢財和地位,按理說,隻要咱們想乾成的事,在這大上海還真的未必有什麼乾不成對吧?
可是呢?關鍵問題在於我們沒有一個更大的目標和計劃,一開始,是小弟我一門心思想要暗地裡做點事情,因為憋屈,因為我是一個中國人,因為我不想碌碌無為地下去後還沒臉去見古家祖宗!
再加上因緣際會結識了諸位哥哥,我這點小心思也就有了實現的方式。
這些年雖然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但是老百姓心中還是能留下了一束光明,在黑夜裡一群帶著麵具的俠士專門和小鬼子不對付,這對於咱們大上海絕大多數需要幫助的人而言,自然是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哪怕是黑暗中的一丁點燭光也能照亮身邊這塊地方!
可惜,經過昨晚一役,我才明白,這些年咱們之所以還算‘順風順水’,主要是小鬼子從根本上還是沒有太把我們放在眼裡,說到底,就是我們沒有把他們打疼了!
昨晚那陣仗,很顯然不是針對我們,如果沒猜錯的話,昨晚那幫人應該是國民黨方麵的,多半是軍統,而前些時傳言中的槍戰應該也是他們。
自從幾年前那次小鬼子公開處刑了所謂軍統上海站的一乾人等之後,這些年倒是很少聽說軍統在這裡繼續活動的跡象,但是重慶政府裡也不能全部是發國難財的主,恐怕這次就是重新派遣了一支小分隊來做事。
那些人的訓練有素和裝備精良的確讓人印象深刻,而他們突襲倉庫很可能是為了搶奪補給以方便長時間潛伏活動。
不過,小鬼子之所以早有防範,應該也是在暗處察覺了他們或者是我們的馬腳。
但是,小鬼子一定沒想到我們和他們會同時出現,不然也不至於沒有留後手讓我們反製之後撤離。
雖然,昨晚情勢危急,而且換位思考的話,我們多半會全軍覆沒,但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我們現有的優勢沒法完全發揮出來,而其他抗日力量在這方麵未必比我們這些上海本地人更有優勢,可他們也有自己的長處,不僅僅是戰鬥方麵,還有情報以及大方向上的決策。
我就想,能不能謀求一種合作?讓雙方的優勢互補,這樣一來,咱們也可以不再束手束腳,因為有了更專業的戰鬥方式可以去參考學習,更大化地釋放咱們手裡的能量,就算最後隻能讓小鬼子從上到下三天睡不好覺,我都認為值得拚一把!”
這番長篇大論,其實是古月醞釀已久。
而昨晚的觸目驚心,讓他更加確定自己應該全盤考慮而非繼續老路子去“小打小鬨”。
雖然昨晚那幫人也沒有成事,但是他們進退有度敢打敢拚,縱然是那種情況下也沒有絲毫露怯。
關鍵是昨晚那一仗殺掉的小鬼子和偽軍堪比古月他們自己幾個月乃至半年的行動量。
在古月看來,自己的確是在抗日,但是效果甚微,而真正的抗日難道不就是殺掉更多的小鬼子麼?一晚上殺掉一兩隊,持之以恒久而久之,這上海又有多少鬼子夠他們殺的?
當然,古月也沒有那麼天真,認為鬼子們會排著隊讓自己一槍一個。
但是,有了昨晚的現場感受,古月的心久久不能平複,因為這樣才叫做拋頭顱灑熱血!
“少爺,您是想和軍統的人合作?”
聽了古月這番話之後,一眾人難以消化,良久,小五勉強問了這麼一句。
“有這個想法,不過也不一定得是昨晚那幫人,我想說的是,咱們需要和更大更有力量的抗日組織去合作去學習,可以是軍統也可以是地下黨,還可以是其他各方勢力,但是有個前提,就是他們一定要有我們可以借鑒的長處,而我們一定要能利用上手頭的實力去充分發揮優勢,但是,並非讓我們直接加入某一個勢力,畢竟,我這背景實在有些微妙……”“這下我才算有點明白了,”小五頓了頓繼續說,“您是打算和其他各種抗日力量接觸接觸,到底和誰合作,還得以觀後效?而且,即使是合作,也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咱們依舊是咱們的方式,不過,咱們可以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優勢,比如說昨晚那幫人,他們的確很有章法,但是他們恐怕存在補給不足或者後續供應不到位的情況,而少爺您手裡有他們難以想象的物資儲備,也有渠道去弄來槍支彈藥,如果他們迫切需要,而且會把這些用於殺鬼子的事業裡,您不介意給他們提供對吧?
同時,您也希望我們能接觸到更正規更訓練有素的戰鬥人員,從中學習進步,以求日後殺鬼子時更加得心應手。”
“沒錯,就是這麼個想法,但這也僅僅是個開頭,後續還得和哥哥們一起商量著來,以求更加完善。”
古月不住頷首,小五在腦瓜方麵的確比較靈光,也沒辜負自己給他讀書識字的機會。
“聽小五這麼一解釋,我好像也能明白一些了!”秦海十分震撼,又有點恍然大悟,“這就像那些占山頭的,各家有各家的斤兩,萬一遇到一口吃不下的買賣,他們也不會打死不找人分一杯羹……
而咱們現在,這小鬼子就是最大的買賣,恐怕全中國的山頭有一個算一個,也沒人可以自說自話地直接就獨吞了,但是,幾家乃至幾十家一起商量著來,甭管小鬼子有多能蹦躂,咱們中國人可是有千千萬!”
越說越激動,一旁的其他兄弟立刻製止了秦海太大聲,後者也立刻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認錯。
“沒事,注意點就好,不過大哥說的就是通俗易懂,我就是想和其他山頭的人一起來分一分,既是咱們的買賣可以分給彆人,也能從彆人的買賣那分一杯到咱們這裡,這樣你來我往生意怎能不紅火?”
所謂“因材施教”不外如是,古月的想法最終得到了這幫人的理解和認可,一個成長中的抗日小股勢力因緣際會,在暗地裡的迎來了茁壯成長的契機,隻待春風拂過的那個瞬間了。
與此同時,上海鬨市區某店鋪內,幾個普通打扮的男子也同樣在商討事情,隻是他們的裝扮各有不同,很難想象到底為何湊到一起。
“‘藏鋒’同誌來消息,他已經成功弄到了關鍵情報,最晚後天他會說明傳遞方式和時間地點。”
一個包著白頭巾的壯漢如是說。
“不愧是‘藏鋒’同誌,這些年真可謂是無往不利,就是他隱藏的也太深了,真想好好見識一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可惜到現在我都沒見過他的一片衣角……”
另一名看上去像是郵遞員的年輕人言語間透露著對“藏鋒”同誌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