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侍禦史王義方,字景賢,乃泗州漣水人,清正廉潔。因聞李義府逼死大理寺丞,而天子不問,便欲上書彈奏。
因知李義府正當天子信寵,且為皇後心腹,料知若與其為敵,必定凶多吉少,便先告白其母兒身為禦史,職責所在,若視奸臣不糾則為不忠;糾之則身危,而憂及於親,是為不孝。二者不能自決,奈何?
王母答道昔王陵之母,殺身以成其子之名。汝能儘忠以事君,吾死不恨!
王義方拜謝母親,乃上疏奏稱李義府於輦轂之下,擅殺六品寺丞;就雲畢正義自殺,亦由畏懼李義府淫威,殺身以滅口也。如此則生殺之威,不由上出,請更加勘當!
唐高宗聞此義正辭嚴,回護不得,於是便令李義府與大理寺卿對質。
事實俱在,李義府自然無辭以對,但猶自恃寵不服。高宗喝叱命其下殿,李義府尚且顧望不退。王義方三叱其罪,李義府方始出班,跪於階下。
王義方見天子一味回護,恐諫言複被擱置,遂當群臣之麵,請具法冠對仗,高聲朗讀奏本天子置公卿大夫士,欲水火相濟,鹽梅相成,不得獨是獨非也。昔堯失之四凶,漢高祖失之陳豨,光武失之逄萌,魏武失之張邈。彼聖傑之主,然皆失於前而得於後。今陛下撫萬邦而有之,蠻區夷落,罪無逃罰,況輦轂下奸臣肆虐乎?殺人滅口,生殺之柄不自主出,而下移佞臣,履霜堅冰,彌不可長。請下有司,究治畢正義死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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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陳辭,滿朝皆驚。當時高宗已被折服,將要下詔追查李義府狡佞之狀,卻未料王義方來此一手,便即惱羞成怒,喝道義方以孤士觸犯宰相,使其跪聽下屬奏本,則朝廷法度何在,天子顏麵何存!人若效之,再無上下尊卑之彆也。
便釋李義府之事不問,反謂王義方毀辱大臣,言辭不遜,命貶為萊州司戶。
王義方便知天子之意,於是棄官而去,自往昌樂買宅客居,聚徒教授為業,贍養老母。數年之後母喪,王義方隱居不出。終於病卒鄉野,年止五十五歲。
王義方既死,有門人員半千、何彥先為其行喪,蒔鬆柏於塚側,三年乃去。
王義方離京去後,黃門侍郎兼侍中韓瑗上疏褚遂良體國忘家,捐身徇物,風霜其操,鐵石其心,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無聞罪狀,斥去朝廷,內外華黎,鹹嗟舉措。臣聞晉武弘裕,不貽劉毅之誅;漢祖深仁,無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遷,已經寒暑,違忤陛下,其罰塞焉。伏願緬鑒無辜,稍寬非罪,俯矜微款,以順人情。
高宗說道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犯上,故以此責之,卿何言之深也!
韓瑗答道遂良社稷忠臣,為讒諛所毀。昔微子去而殷國以亡,張華存而綱紀不亂。陛下無故棄逐舊臣,恐非國家之福!
高宗聞奏慍怒,因而不納。韓瑗由此乞歸田裡,上又不許。
繼韓瑗為褚遂良鳴冤之後,又有劉洎之子上書訟其父冤,稱貞觀之末,為褚遂良所譖而死,李義府複助其為惡。
高宗見是彈劾褚遂良,心中一喜;但見內中又牽涉寵臣李義府,又複不悅。於是便召集群臣,問當初劉洎之事,並詢以處置之策。
眾臣皆知李義府如今熾手可熱,誰敢開罪於他?於是大都仰承帝旨,皆言其枉。
給事中樂彥瑋奏道劉洎身為大臣,人主暫有不豫,豈得遽自比伊、霍!今若雪劉洎之罪,是謂先帝用刑不當乎!
高宗深然其言,遂寢其事。
鏡頭閃回,回說劉洎之事,以明其當年冤案真相。
字幕劉洎字思道,荊州江陵人,南梁都官尚書劉之遴曾孫。
劉洎早年曾效力於蕭銑,擔任黃門侍郎,後率軍南攻嶺表,奪取五十餘座城池。武德四年蕭銑敗亡,劉洎在嶺南獻表歸唐,被授為南康州都督府長史。
貞觀七年,劉洎被拜為給事中,封清苑縣男;十一年改任治書侍禦史。
因針對當時尚書省政務堆積現象上書進言,以貞觀初年魏徵、戴胄擔任尚書左右丞時,百官不敢懈怠為例,建議唐太宗精心選任尚書左右丞及兩司郎中,以此提高工作效率,被太宗采納,並任命其為尚書右丞。貞觀十六年時,劉洎已為黃門侍郎。
唐太宗向褚遂良索取《起居注》觀看,褚遂良拒絕道《起居注》記錄君主言行,是希望君主自律,不做非法之事,卻未曾聽聞君主可以自己拿去看者,恕臣抗旨不遵!
唐太宗不以為忤,由是問道我有不好言行,卿亦皆記之乎?
褚遂良答道職責所在,不敢不記。
當時劉洎在側,於是插言道即使褚遂良沒有記錄,天下人也會記住。
唐太宗隻得作罷,更升劉洎為散騎常侍,加銀青光祿大夫,又加上護軍。
貞觀十七年四月,太子李承乾被廢,劉洎與岑文本支持更立魏王李泰,而長孫無忌則支持晉王李治,太宗最終立李治為皇太子。
帝嗣既定,劉洎進言太子應勤學好問,親善師友。今太子入侍宮闈,動輒十天半月,東宮輔臣很少能與太子應對。望陛下能抑製對子孫關愛,遵照規製,則是天下之幸。
唐太宗甚以為善,便讓劉洎與岑文本、褚遂良、馬周等人輪流前往東宮,與太子論政。
貞觀十八年,劉洎升任侍中。
太宗要求大臣指出自己過失。長孫無忌、李積、楊師道等人都稱陛下沒有過失。
劉洎則道近來有人上書,凡不合陛下之意者,陛下都當麵百般責備,上書者無不慚愧而退。如此以往,恐不能廣開言路也。
唐太宗喜道卿言甚是,朕定會改之。
次年太宗親征高句麗,命太子李治在定州監國。劉洎為檢校民部尚書,兼太子左庶子,命與高士廉、馬周一同輔佐太子。
太宗臨行前囑道我今帶兵遠征,卿等輔佐太子,國家安危,都托卿等之身矣。
劉洎答道陛下不必憂慮,大臣有罪,我當即予以誅罰。
唐太宗謂其妄語,告誡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情疏闊剛直,必會因此遭禍,當慎重行事。
劉洎諾諾,再三請罪。
唐太宗班師,返回定州途中患病,劉洎與中書令馬周前去探視。
二人自定州回來,褚遂良問道天子起居如何?
馬周未答,劉洎流涕答道聖體患有癰疽,令人憂懼。
褚遂良卻向唐太宗誣奏劉洎對臣言說,陛下倘若不治,朝廷大事不足憂慮,隻要依循伊尹、霍光故事,輔佐年幼太子,誅殺懷有二心大臣,便可天下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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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聞而恚怒,不久病愈,並向劉洎詢問此事。
劉洎據實答道褚遂良向臣問聖躬,臣答聖體患有癰疽,實足令人恐懼,並無他言。
馬周也為劉洎作證,說其所言不虛。
褚遂良道臣係何人,豈能妄誣大臣!此是馬周與劉洎交厚,故為其遮掩也。
太宗聞終相信褚遂良誣告,賜命劉洎自儘。劉洎臨死之時,欲留遺奏,憲司卻不肯給紙筆。唐太宗得知後,複生後悔,命將相關官吏儘皆下獄。
閃回結束。以上之事,便是當年劉洎冤案始末。
曆史真相據《舊唐書》、《新唐書》所載,都認為劉洎之死,是因褚遂良向唐太宗進讒言。但依唐太宗之英明,因何輕信褚遂良之言,果斷下令賜劉洎自儘?皆因其先前力主立李泰為太子,與李治並非一心之故。且於東征之前妄奏欲殺大臣,則將監國太子李治置於何處?至於欲行伊尹、霍光之事,隨意廢立新帝,更是曆代人主大忌。
鏡頭轉換,按下劉洎冤案,複說蘇定方西征。
顯慶二年,高宗下詔,擢升李義府為中書令、檢校禦史大夫、太子賓客、河間郡公,並為其在長安修建宅第。
李義府由此寵冠朝廷,家中子弟都被封為清要官職;又生性貪婪,與妻子、侄婿大肆賣官鬻爵,又多引腹心、廣結朋黨,權勢熏天。
二年閏正月,上命兵分兩路,西擊突厥。
右路軍命以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總管,任雅相、蕭嗣業為大將,薛仁貴為先鋒,儘發回紇、薛延陀諸部兵馬,自北道行軍,征討西突厥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
左路軍以右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為流沙安撫大使,自南道出發,並一路招集突厥舊眾。
蘇定方率領右路北道大軍,一路突騎兼程而行,至金山北麓,先大破處木昆部。
俟斤懶獨祿等率萬餘帳來降,蘇定方好言撫慰,發還其千騎部從,用為先鋒。
薛仁貴眼見決戰在即,遂上書朝廷當年泥孰部為賀魯所破,虜其妻子頗眾。今請陛下頒布明詔,宜皆釋其歸國,仍加賜賚。則泥孰部族人致其死,不遺餘力矣。
高宗覽奏,欣然從之。泥孰人聞而大喜,皆請從軍,共擊賀魯。
於是唐軍大進,皆至曳至河(今伊犁河)西岸。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親率十姓部落之兵,共計十萬大軍來迎。
兩軍對壘,蘇定方將唐兵及回紇兵萬餘人背水列陣,往西推進迎擊。
沙缽羅輕視蘇定方兵少,命令兵分三路直進,自率中軍,分副將率領左右兩翼,欲三麵包圍,試圖將唐軍儘殲於曳至河西。
蘇定方卻將己軍一分為二,命令步兵據守南原,攢槊外向,自將騎兵陳於北原。
沙缽羅先攻步軍,三衝不動,士氣已殆。蘇定方便命吹號鳴茄,引騎兵衝下高坡,自突厥軍背後擊之。沙缽羅由此大敗,部眾四散奔逃。
薛仁貴與蘇定方率唐軍追奔三十餘裡,斬獲數萬人眾。歇兵一晚,來日複往西進。
胡祿屋等五弩失畢聞說阿史那賀魯大敗,悉舉其眾來降,並願隨征。賀魯大喪其眾,與處木昆屈律啜數百騎西走。
當時阿史那步真兵出南道,五咄陸部落亦聞沙缽羅大敗,皆率本部族落,到阿史那步真兄弟軍營投降。於是唐朝軍威大壯,橫掃西域。
蘇定方乃命蕭嗣業及回紇渠帥婆閏,率領胡兵直趨邪羅斯川追趕沙缽羅,自與任雅相率領新歸附各部之眾繼後為援。
當時隆冬雖過,寒春未儘,天逢大雪,平地二尺,大軍難以前進。
軍中諸將見此,鹹請俟其天晴再行。蘇定方道公等所慮,正是敵軍所想。胡虜自恃雪深為礙,謂我不能前進,必趁此休息士馬,不複為備。我正宜乘此亟追可及,若緩之,彼遁逃浸遠,不可複追。省日兼功,在此時矣!
眾將悅服,乃蹋雪踏冰而進,晝夜兼行,一路收剿賀魯敗散部眾。
及至雙河,蘇定方便與彌射、步真兄弟合兵。
當夜紮營歇馬,斥候來報前麵去沙缽羅所居之處,尚有二百裡。
蘇定方聞報,便喚過薛仁貴道賢師侄,說不得須要辛苦你一番。今日三更,你可率三千精騎先發,長驅徑至賀魯牙帳。二百裡路程,辰時可至,先纏住敵軍,勿使賀魯遠遁。大軍連日行軍,疲憊已極,我欲使其安睡至五鼓,然後出兵,便來接應賢侄。
薛仁貴笑道我鬼穀門用兵,向來以少敵眾。小侄隻率一千五百本部軍可也。
於是聚齊部眾,飽食戰飯,又命備足乾糧水囊,馬摘鸞鈴,銜枚而走。(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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