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惜惺惺,英雄愛英雄。
狄仁傑時任參軍,身份低微,閻立本卻從其眼神中不見一絲畏懼之色,極為沉著冷靜,故為其膽量折服,並對近臣言道似其被我凝視良久,而毫無動容者,從所未見。
於是奏請天子,將狄仁傑擢為並州都督府法曹,此後成為一代名臣。
永徽三年,玄奘法師為安置從印度帶回經像,奏請在大慈恩寺西院建造大雁塔。高宗準三,並命閻立本繪大慈恩寺圖式及佛像,刻於雁塔底層四麵門楣。
顯慶元年,在兄長閻立德逝世之後,閻立本繼任為將作大匠,又遷升為工部尚書。
時有梁人張僧繇所傳《醉僧圖》惟妙惟肖,道士常以此嘲笑僧人。僧眾於是湊錢數十萬,請閻立本再畫《醉道士圖》,兩幅畫同時流傳於世。
至高宗總章元年,閻立本被擢升右相,薑恪以戰功擢任左相,因而時人便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說。
畫外音閻立本是中國繪畫史上領軍人物,善畫台閣、車馬、肖像,尤其以曆史人物畫見長。據史籍記載,其傳世作品極多,曾有《淩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秦府十八學士圖》、《魏征進諫圖》、《北齊校書畫卷》、《異國鬥寶圖》、《職貢圖》、《明淩列像圖》、《西域圖》、《外國圖》、《永徽朝臣圖》等;保留至今者,猶有《曆代帝王圖卷》、《蕭翼賺蘭亭圖卷》、《步輦圖》等。形象逼真傳神,時人譽為丹青神化。
唐高宗總章二年,春二月辛酉,朝廷人事更迭,以張文瓘為東台侍郎,右肅機、檢校太子中護譙人李敬玄為西台侍郎,並同東西台三品。
張文瓘與李敬玄既入台閣,又以雍州長史盧承慶為司刑太常伯,繼為刑部尚書。
盧承慶至此被任為刑部尚書,所謂知足不辱,次年便即告老請求退休。高宗準之,加授金紫光祿大夫。至次年鹹亨元年,盧承慶病卒,贈幽州都督,諡號曰定。
總章二年三月,丙戌,以東台侍郎郝處俊同東、西台三品,拔為宰相。
五月,唐高宗納安東都戶薛仁貴之奏,敕徙高麗三萬八千二百戶於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諸州空曠之地,留其貧弱者,使守安東。
六月戊申朔,出現日食,其後天下氣候反常,災荒四起。先是冀州大雨,水深一丈,壞屋毀田無數。入秋之後劍南道大旱,十九州皆受災情。括州又降暴雨,海水到灌永嘉、安固二縣城,百姓廬舍被毀,死九千餘人,喪牛五百頭,損田四千一百五十頃。
是年四十餘州饑荒,關中尤其乏食。
唐高宗本欲巡幸涼州,因眾議不可,其後詳刑大夫來公敏又直言進諫,因此作罷,並升來公敏為黃門侍郎。又詔徙吐穀渾部落,就涼州南山而居
朝廷群議者恐被吐蕃侵暴,使不能自存,欲奏請先發兵擊退吐蕃。右相閻立本獨持異議,以為去歲饑歉,未可興師。於是議久不決,竟不果徙。
九月末,王義方病故,年五十五歲。當初因廷劾李義府獲罪,左遷萊州司戶參軍,隱居昌樂聚徒教授,其後十數年不曾為官,至此病死鄉野。
冬十一月,司空、太子太師、英貞武公李積寢疾,不複能上朝。
高宗聞悉,乃召其子弟在外任職者俱回長安,使歸府侍疾。此後凡是皇帝及太子所賜藥餌,李積則服之;若子弟為其迎醫請藥,皆不許進府。
家人怪而問之,李積答道我本山東田夫,因遭隋末大亂,隨翟讓起事於瓦崗,其後入唐。今值天子聖明,致位三公,年將八十,豈非命邪!修短有期,豈能複就醫工求活?
眾子侄既聞其如此說法,也就不再勉強。
忽一日晨起,李積謂其弟司衛少卿徐弼吾今日小愈,可共眾子弟置酒為樂。
於是子孫悉集,歡飲至午。酒闌之餘,李積又謂徐弼道吾自度必不能起,今日之會,是欲與汝曹作彆耳。汝曹勿須悲泣,皆都聽我約束。我見房玄齡、杜如晦平生勤苦,僅能頂立門戶而已;一旦遭不肖子弟亂法,便即蕩覆無餘。我有子孫滿堂如此,今悉付予賢弟管理約製。待我下葬畢,賢弟即可遷入我堂以居,撫養孤幼,謹察其行。子孫中有誌氣不倫,交遊非類者,皆先撾殺,然後告我以聞可也。
自是不複更言。十二月戊申,安然坐逝。
天子聞而悲泣,及下葬日,又幸未央宮,登樓望其輀車慟哭。於是命起塚墓以象陰山、鐵山、烏德鞬山之形,以旌表其平滅突厥及薛延陀之功。
李積為將一生,又身為鬼穀掌門,多謀善斷,自不必說。每與人議事,亦從善如流。戰勝則歸功於下,所得金帛,悉散於將士;故令部下人人思為效命,所向無不克捷。
每臨戰事之前選將任帥,必訾相其狀貌豐厚者遣之,其餘不用。
有人問其緣故,李積每常答道我曾向李淳風學習相術,頗有心得。凡薄命之人,不足與共成功名。
其姊嘗病,李積當時身為仆射,親為胞姊煮粥。因風吹回火,爇其須鬢。胞姊勸道府中仆妾幸多,弟何自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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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積答道賢姊年老,弟亦老邁,去日無多。雖欲久為姊煮粥,其可得乎!
弟子薛仁貴在外領兵,常不在京城,每回長安,必於參王拜駕之後,首先來看恩師。
李積便以鬼穀門中之事殷殷托之,並對其說道近聞軍中諸將,皆以“戰神”呼我師徒二人。則戰神之稱,豈可視為榮耀乎?
薛仁貴問道身為武將者,戰神之稱非為榮耀,則何為榮耀?
李積答道止戈為武,汝其識之!我年十二三時,便為無賴之賊,逢人則殺。十四五歲時為難當之賊,心中有所不愜,則殺人。十七八歲是為佳賊,必臨戰陣方才殺人。二十歲為大將,用兵是為救人之死也。
薛仁貴聞罷,再拜受教。
李積既死,因長子徐震早亡,高宗便命徐震之子徐敬業襲其祖爵,亦為英國公。
字幕唐高宗總章二年,冬十一月。日本天皇派大臣河內鯨等人來朝,祝賀唐天子平定高麗,並貢獻方物。是為日本第七次遣唐使來至長安。
此番遣唐使之來,表明唐滅百濟、高麗之後,迫使日本承認唐朝對遼東半島管轄之權,因此改變對外政策。唐高宗李治大喜,厚待使歸。
次年春三月,因中原大旱,詔命大赦天下,命改年號為鹹亨元年,又改蓬萊宮為含元宮。
其後未幾,敕命突厥諸酋長子弟,皆都前往東宮事奉太子李弘。
西台舍人徐齊聃上疏力諫皇太子當引文學端良之士以置左右,豈可使戎狄醜類入侍軒闥!又齊獻公長孫晟乃陛下外祖,雖子孫有犯,豈應上延祖禰!今周忠孝公廟甚得修葺,而齊獻公廟毀廢,不審陛下何以垂示海內,以彰孝理之風!
高宗覽奏,雖見言辭不敬,亦皆從之。
畫外音徐齊聃字將道,湖州長城(今浙江長興)人,世居馮翊,乃是後宮徐充容之弟。極有文才,八歲能文,舉弘文館生員。曆任曹王府參軍、潞王府文學掾、崇文館學士、桃林令、沛王侍讀、西台舍人。徐齊聃擅長文誥,高宗深愛其文,令侍皇太子及諸王,教授文學。後因泄漏禁中機密,被貶蘄州司馬,流放欽州,卒於流放之地,年四十四歲。
鹹亨元年,吐蕃因並吞吐穀渾而至強盛,開始大力開疆拓土。
此時吐蕃以噶爾·讚聶多布為大相,並由其弟噶爾·欽陵統兵駐節吐穀渾,以加強對河源地區(今青海西寧)控製,尋機東進。
欽陵率軍二十萬北上,先取於闐、疏勒,再揮戈東進龜茲,而後攻占焉耆以西數鎮。
是年四月,又攻陷西域白州等十八個羈縻州;又攻陷龜茲撥換城(今新疆溫宿)。
當時大唐安西都護府統轄龜茲、於闐、焉耆、疏勒四鎮,治所便在龜茲,既遭淪陷,遂罷安西四鎮。唐朝在西域統治至此動搖,吐穀渾、鄯善、且末之地,皆為吐蕃所據。
四月九日,唐高宗詔命,以右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為副,率軍西討吐蕃,兼送吐穀渾還其故地。
當年八月,薛仁貴率唐軍進至大非川(今青海切吉曠原),準備先進烏海,然後直指吐蕃首都邏娑。
因以烏海險遠,軍行艱難,遂留郭待封率軍二萬,在後保護輜重,屯駐於大非嶺上;又再三叮囑,須築兩重寨柵,圍護輜重,待前軍襲取烏海,然後聽命前往彙合。
郭待封口中應諾,待薛仁貴前腳一走,便對部將笑道此人不過是火頭軍出身,稍建微功,便如此小看人!我乃將門子弟,世代用兵,豈有不如彼者耶!
由是不以其叮囑為意,悄悄拔營起寨,率領輜重部隊跟隨於後,要去搶奪功勞。
薛仁貴率領輕銳部隊,儘棄輜重倍道兼行,與吐蕃前軍遇於河口今青海瑪多。吐蕃軍猝不及防,一戰大敗,傷亡甚眾,部軍四散,損失牛羊萬餘頭。
薛仁貴乘勝進占烏海,以待後援。
吐蕃軍初敗河口,主力並未受損,由是迅速聚集二十萬大軍,來攻唐軍大非嶺陣地。未料在半途正好遇見郭待封出離堡壘營柵,於是隨即抓住戰機,舉大軍圍裹上來,以十敵一,對其二萬人進行剿殺。
郭待封自是不能抵敵,僅以身免,所帶輜重糧草儘失,皆都送給吐蕃。
薛仁貴聞說後麵陣地已失,又糧草輜重儘沒,孤軍難以存身敵後,於是被迫退保大非川。時至八月,欽陵揮四十萬吐蕃大軍而來,逼令唐軍決戰。
薛仁貴因失大非嶺,以至無險可據,更無糧草供應軍需,於是一戰大敗,喪師數萬。薛仁貴見己軍陷入窘境,遂先施疑軍之計,然後遣使與欽陵約和。
欽陵雖然仗恃兵多獲勝,但因不知唐軍後備虛實,且早聞薛仁貴“大唐戰神”之名,不敢過於緊迫,遂應其和,各引兵以還。
大非川之戰唐兵大敗,十萬大軍死傷略儘,薛仁貴、郭待封、阿史那道真僅率萬餘殘部東還。高宗聞報大怒,命將三員大將械送京師,皆都免死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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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有朝臣評謂,唐軍之敗,將帥不和係其原因之一,但主因還是與吐蕃兩方力量懸殊過大。吐蕃兵力三倍於唐兵,且占地勢之利;唐軍孤軍深入,地形不熟,故有此敗。
高宗不甘心此敗,於當年九月再發大軍,以左相薑恪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出擊吐蕃。然而薑恪不幸病卒於軍中,隻得班師。
薛仁貴兵敗罷官,心中抑鬱,杜門不出,在府中仔細分析此戰失敗原因,痛悔不已。
這一日午後,微服出於後門,單戟匹馬出於京城,攜帶酒肉來至昭陵,先祭師祖李靖,再祭恩師李積,酌酒灑奠,放聲大哭。
當時夕陽在山,紅雲似火,這一場哭,直是天愁地慘,日月無光。
正悲哭之間,忽聞耳邊一人說道賢契有何心誌不舒,竟如此感傷?
薛仁貴急止淚回顧,見身畔站立一個老道,仙風道骨,不是恩師李積,卻又是哪個?於是怔了半晌,翻身拜倒恩師這是起死為生,還是弟子已歸地府,與你老人家相見?
李積笑而不語,往林中便走。薛仁貴牽馬以入,猶如身在夢中,未知身處何境,怔怔忡忡。李積命其卸下行囊中酒肉,擺在樹下青石之上,兩人對麵坐下。
當時夕陽在山,照得山林儘染,一片通紅。二人便將酒食擺開,在林中對坐而飲。
李積說道賢契休驚。前者我非歸天亡故,而是籍我師母紅拂女驪山派仙術靈丹,以詐死瞞過天子及群臣部將,以脫此塵世,專心修道養生,不再問朝中之事也。
薛仁貴聞此,這才大悟。便問恩師既已脫離人世,又因何在此出現?
李積我在華山與終南山上修煉,本來行蹤無定。因再過五日,便是師母紅拂仙師九十歲華誕,我欲往驪山前往祝壽,路過於此。因見你哭得心傷,故此停駐腳步,為賢契寬解一二,你我師徒得以相見。雖係天上人間,不謂人鬼殊途也。
薛仁貴聽罷,麵含羞赧道師祖衛國公及恩師用兵一世,從未失機;徒兒不肖,至有大非川之敗,自覺無顏以對鬼穀曆代仙師,故失態悲哭耳。
李積笑道你恨天子心太偏,處置不公袒佞奸;我謂皇帝愛良將,隻是賢契看不穿!賢契並非含愧,實是懷怨。你卻不知,今上早明其中就裡,將賢契罷職為民,正為保護我鬼穀門派,以備其後更有大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