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漁陽郡,泉州縣。
泉州縣位於漁陽郡南端,南抵大海,西與廣陽郡安次縣接壤。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泉州之民,吃的就是大海。
自古以來,漁陽就有鹽鐵之繞,而這鹽,正是產於漁陽南端的泉州縣。(漢代的泉州,可不是後世的福建泉州,大致位置在現代的天津武清境內。)
泉州,是幽州出了名的產鹽重地,漢武帝時期,劉徹便在泉州設置鹽官,負責從泉州世世代代煮鹽的鹽民手中,將鹽統一收購起來,再販往各地。
時至今日,鹽鐵官營雖然取消了,但對生產鹽的鹽民來說,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們日複一日煮出的鹽,依舊被統一收購,沒有一點自由。
而且收購的價格,比官營的價格更低。
於是乎,他們世代煮了一輩子鹽,也就僅僅能糊口。
此時,臨近大海的沿岸,無數鹽民頂著烈日,正汗流浹背地忙碌著,鹽灶裡是熊熊燃燒的柴火,熱浪撲麵,蒸汽騰騰。
不遠處,有一排類似官署的建築,石階漆門上,懸著“泉十二場”四個字。
泉十二場,是此地編號,代表此處是泉州第十二個煮鹽的地方。
而這類似官署的建築,就是從鹽民手中收購和囤積鹽的場所。
十二場內,一名衣著光鮮,長相富態的壯年男子,在一隊氣勢洶洶的家丁簇擁下,巡視場內一個個儲鹽倉庫。
為壯年男子引路的,是一名點頭哈腰的管事;隻見他脅肩諂笑
“小人尋思著,今年涿郡那邊在打仗,阻斷了鹽路,便把收鹽的價格降了一些。”
壯年男子微怔,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年督亢爆發大戰,阻斷了鹽路,導致各處鹽場積壓了不少鹽。
今日,王賀奉其兄王鬆的指派,逐一查看各處鹽場,同時傳達下調收購鹽價。
王賀沒想到,十二場這個管事竟如此上道,早早就降低了收購鹽價,問道“十二場收價幾何?”
“每石百二十錢!”管事一臉諂媚。
王賀詫異地看了看尖嘴猴腮的管事,這個價格居然跟他兄長定的價,相差無幾,說道
“就按此價收集!對了,今年糧價飛漲,我們幽州雖然好一點,但也漲了不少,告訴鹽民,糧價每石上調三百錢。”
沒一會兒,王賀在管事阿諛奉承的相送下,趕往下一個鹽場。
王賀一走,之前一副奴才嘴臉的管事,瞬間挺直了腰板。
剛才他對王賀說收鹽百二十錢一石,實則他在鹽民手中收的價格是百錢一石,從中他就可以每石鹽吃二十錢的利。
再想到王賀剛剛說糧也要漲價,他眼露貪婪之色,對幾名小廝倨傲道
“你們幾個,下去通告一聲,各地糧價飛漲,從今日起糧價每石上漲三百五十錢!”
煮鹽產地裡,汗流浹背的鹽民,一聽糧食每石漲三百五十錢,頓時怨聲載道。
原來王氏從他們手中收購鹽的價格是180錢一石,前不久一下子降至百錢每石,這讓一眾鹽民敢怒不敢言。
如今,在鹽價降了差不多一半的情況下,而糧食卻漲了近半,這讓脾氣暴躁的牛二,再也忍不了,當即對幾名挎刀小廝怒道
“前不久,你們說西邊在打仗,阻斷了商路導致鹽賣不出要降價,這老子認了;而今糧食漲價,鹽卻掉價百錢一石,這是哪門子道理?還一漲就是三百五十錢,這還讓老子活不活了?”
這個時代,鹽的產量不說與現代相比,就連和唐朝都比不上,一戶之家辛辛苦苦忙活一個月,頂天了就五石鹽,月收入不足千錢。
依以前的糧價,六百五十錢一石,一家子辛辛苦苦乾一個月還能買一石多粗糧,湊合著果子野菜,一家人也能勉強糊口。
而現在,鹽價降至百錢,糧價漲至千錢,他們拚了命乾一個月,也買不到一石糧,這讓他們如何活下去?
“你活不活,乾我等何事?”
腰挎短刀的小廝,一臉不屑“老子隻是告知爾等一聲,至於吃不吃糧,你們自己決定!”
“這鹽老子不煮了!”
牛二怒不可遏,一把推翻沸騰的鹽鍋,怒目而視。
“煮不煮,也隨你!”
小廝冷笑一聲“但你家中的鹽,必須交到場內!”
“不交又如何?”牛二雙拳緊握,目大如鬥。
前幾日,他一個廣陽的親戚來到他家中,說各地物價飛漲,廣陽那邊市場上的鹽價已從原來的八百錢一石,漲到千錢。
而他們,辛辛苦苦地煮鹽,價格不僅沒有上漲,反而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