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果然如同江湖傳聞中的那般,一劍遞出後便迅速將劍歸鞘,一手搭在另外一柄劍鞘上,高聲問道“老夫乃東越劍池宋念卿,敢問姑娘何人?”
薑婻“???”
這是直接無視掉自己了啊!
聽到老頭這聲音,薑婻當真就有些不高興了。
自己這麼帥一個人,出現在你個糟老頭子麵前,竟直接無視自己。
身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宗師,宋念卿這般鄭重其事地詢問,自然不是針對天下皆知的薑婻。
在江湖中,高手也好,低手也罷,技擊過招時大多都有詢問對方底細的習慣,諸如綽號是什麼,師出何門,身世如何等等,這可不是毫無意義的舉動,除了那些初出茅廬、急於求成的無名小卒喜歡給自己取個響亮的綽號,不怎麼看重這些虛名的人外,其餘江湖人士若能有個不俗氣的綽號,那都是用真本事、花大價錢辛苦掙來的。
比如最近這段時間,太安城中突然躁起的那個叫什麼‘溫不勝’的劍客,在他宋念卿眼中,大抵就是個沒有實力且初出茅廬又急於求成的無名小卒,給自己取的名字,而且這名字也忒沒氣勢。
不勝溫不勝。
都不勝了,還闖什麼江湖?
大家同在江湖闖蕩,說到底都是同行,不管是為了混口飯吃,還是爭口氣,與人為善總歸是沒錯的,若是對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往死裡得罪,所以許多武林中原本一語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衝突,往往在互報名號後,便能化乾戈為玉帛,雖說可能連一場真正的打鬥都沒有,但大家還是會美其名曰不打不相識。
在江湖上吃得開的,往往都是那些擅長左右逢源的老油條們,而那些愣頭青,哪怕修為不錯,但不懂得給人留麵子、看背景的道理,常常會吃許多不必要的虧。
不少原本前途無量的江湖兒郎,就是因為一根筋,惹上了財大氣粗、宗門雄厚的仇家,還不懂得審時度勢、進退有度,到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即便是在天下劍林中名列前茅的劍道巨子宋念卿,也不能免俗。
眼前這個瞧著年紀不大的女子,卻敢光天化日好吧,這天確實也算不得很光亮,卻敢於太安城中,劍劈宮城,這實在是讓他心生忌憚,這離陽到底何時冒出了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女子?
薑婻聽到宋念卿的問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冷哼一聲道“是我朋友,怎麼了?”
那語氣中帶著幾分護短,又有幾分對宋念卿此舉的不滿,仿佛在說,不管她是誰,有我薑婻在,你就彆想輕易招惹。
老頭沒有搭理薑婻。
薑婻他自然是認識的。
老頭也承認,薑婻的確是當代年輕人中的第一人,畢竟能夠斬殺王仙芝,還能攪得北莽天翻地覆,薑婻的實力,他是認可的。
因此,此刻的他,也沒打算與薑婻有什麼正麵的抗爭,畢竟當初連王仙芝三拳都沒接住,如今又怎麼可能打得贏眼前的年輕人。
如今的他,隻是為了趕在離陽皇宮中人出來前,刷一波離陽好感度而已。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成長啊。
曾經的他,卻是執拗固執,可如今經曆了,也改變了!
見對方仍舊沒有搭理自己,薑婻也不生氣,緩緩停下腳步,雙目有神的看對對麵的老人,饒有興致的開口“宋老前輩,聽聞許多年前,您老意氣風發地扛著十二柄劍奔赴武帝城,妄圖揚名立萬,結果卻铩羽而歸,狼狽地空著手回來,這些年您老苦修劍道,看您身後的馬背上,似乎比當年入武帝城時多了兩把,可是修出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新手段?”
此話一出,老人臉色瞬間漲紅。
還不等他開口反駁對麵那黃口小兒的無理狂妄時,已經成為廢墟的城牆上頭突然傳來一道戲謔聲音“你不覺得無聊,也不嫌丟人現眼?”
那口吻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無理取鬨,又帶著一絲無奈。
薑婻緩緩抬頭,看清廢墟上的那道白色身影後,壓低聲音笑道“那必然是不丟人,好不容易拉上北莽兩大頂尖高手,自然是得好好將這座離陽皇城也攪動一番,氣勢可不能比當時太安城弱。”
薑婻的笑容裡有幾分得意,又有幾分玩世不恭。
不久前洛陽說是要離開,其實薑婻心裡很清楚,這女瘋子怎麼可能舍得離開。
自己都說了要去那座皇宮中搞事,她洛陽作為北莽第一大魔頭,且不說擔不擔心薑婻的安危,就是此等千年難得一遇的大熱鬨,她舍不得錯過的。
這不,直接已經上牆看戲了。
長呼出一口濁氣,宋念卿強行將自己心智平複下來。
放下薑婻的輕佻言語,倒還真就撩得他差點就失去理智,不過也就僅是片刻,他的心境便又沉穩如古井波瀾不驚。
不過,有此一句後,他便決定再不與薑婻這痞子搭話了。
老人輕輕一拍劍鞘,這一次,他並未握劍,而是施展離手馭劍之術,那劍瞬間飛馳二十丈開外,劍氣相較於第一劍強盛了許多,劍尖微微上揚,如一道淩厲的流光斜著掠向對麵的薑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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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薑婻,老人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想要好好切磋一番的衝動的,畢竟是能夠斬殺天下第二,也是自己曾經輸過之人的人。
男人嗎,好麵子,也不服輸。
當年被王仙芝兩拳捶下武帝城後,老人也是奮發圖強,努力刻苦了許久。
本想著此次出東越劍池,順便再去一趟武帝城,卻是沒曾想聽到了王仙芝身死的消息。
這倒是讓他略微感到一些遺憾。
而如今,那個斬殺王仙芝的人出現在麵前,無論是作為一個苦練數十載的複仇人,還是沉浸劍道大半生的劍道前輩,他宋念卿都想與薑婻堂堂正正的比試一場,雖然他也很清楚,自己很大可能仍舊是輸。
但那又如何!
慵懶坐於城頭廢墟上的洛陽,見宋念卿的已然出劍,突然就直接跳下了城頭,朝著飛劍疾馳的方向,身形閃動而去。
刹那間,她便出現在那柄飛劍麵前,而後又閃電般出手,一把握住劍柄,霎時間,長劍嗡嗡顫鳴,聲響之大,仿佛要讓整座城都聽聞其聲。
被洛陽截胡的薑婻,此時笑眯眯的盯著突然躍與自己跟前的洛陽,心中甚歡喜。
一劍被擒,宋念卿不慌不忙地握住懸掛在馬背上的第三柄劍,對於出鞘長劍被洛陽抓住這一情況,他不但沒有絲毫慌張,反而嘴角上揚,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此劍名為白首,世人皆知白首難逃相離之命,這劍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劍與劍氣出鞘之時便已分離,即便損毀其一,也不會影響大局。
宋念卿這第二劍,劍招設計精妙,劍尖原本指向薑婻年,而劍氣卻被巧妙地牽引向那風姿綽約的白衣女子,而且白首相離心卻不分,一旦薑婻出手,對長劍施加任何擊打或者氣機乾擾,都能被轉嫁到劍氣之上,這便是白首一劍的厲害之處。
同理,若是先察覺到劍氣的存在而對其進行阻擋,也會觸發同樣的轉嫁機製。
洛陽卻毫不手軟,五指猛然發力一握,手中長劍頓時停止哀鳴,圓滿劍胎瞬間崩碎,然而,她這看似淩厲的手段,卻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讓潛伏暗處的劍氣變得更加狂暴。
薑婻則始終笑眯眯的看著麵前的白衣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似乎完全沒有要出手的打算。
可就在薑婻神遊天外之時,洛陽原本已經出招的身形,陡然一頓,那道名叫‘白首’的劍氣便直接繞過前頭的洛陽,徑直的朝著她身後,思緒還在神遊的薑婻驟然逼近。
薑婻“???”
“謀殺親夫?”
薑婻下意識輕呼了一聲。
這句‘謀殺親夫’一出,洛陽嬌軀明顯一顫,耳根子瞬間就赤紅了大片。
對此,洛陽並沒有暴然出手,似乎是默認了薑婻這個膽大包天的浪蕩子,方才所言的‘謀殺親夫’之舉。
也就薑婻自身實力不低,不然麵對這種突然奔襲而至的飛劍,還真就不好處理。
薑婻雙指緩緩抬起。
隻聽得哢嚓一聲,劍被他兩指夾斷了。
前邊,陰了薑婻一把的洛陽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倒提著那柄當初從薑婻手中強行收來的贈禮‘寒月’,腳步輕靈地落地,而後徑直奔向宋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