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摸出從泰勒家‘借’來的筆,在這封信下麵回複:
「你也是。」
重新寄了回去。
——順便一提,那根黃金腦袋的筆可不是像蘿絲一樣的‘借’,不告而取太沒有道德。
羅蘭是詢問過蘭道夫,得到過鋼筆主人同意的。
「我不認為‘借我一百年’和‘把它送給我’有什麼區彆。」
我還說了請。
「怪不得蘭道夫·泰勒要誇你,都學會說‘請’了。」
他哪誇我了?
「心裡。」
那我也總在心裡這樣誇你。
「吃一次虧能死!能死!你能死!」
嘻嘻…
我今天穿得怎麼樣?
鏡子裡的男人抬了抬雙臂。
日光正好。
黑發金眼,宛如正合觀賞年紀的玫瑰在無形金箔中繾綣綻放。
高領衫托襯著舉世無雙的輪廓,淺灰色馬甲撫出勁瘦的腰身,手巧的仆人為他重新織發,還在發尾彆了一枚綠鬆石圓環作為結束曲——讓通體深色的嚴肅格調中多了一抹與金眸交相呼應的亮色。
“…我的主人。”
他笑起來是風流倜儻的浪子,莊嚴時亦如灰暗罅隙中不歌的太陽。
哈莉妲立在一旁,默默欣賞著自己的主人。
她不指望這高遠的烈日能垂首於一頭曾流連泥潭的野犬,隻是這輝煌燦爛的熾光就已經烤的她渾身發燙,軟如油膏。
“…我的主人。”
披著異域皮囊的異域人用同樣異域的俚語心中反複嘟囔著。
她如一頭沉默、嚴肅的淺褐色杜賓犬,漫起銀霧的雙眼專注於服飾的每一寸:
它們是否標準、得體,是否在配色與角度上符合接下來的場合,以及,不讓人說出哪怕分毫的錯處。
她不苟言笑,再尖眼的偵探都瞧不出丁點破綻,仿佛一個集裁縫、女仆和禮儀官於一體的活人靈魂抽出來後,塞進了一條穩重寡言的獵犬血肉裡。
獵犬最偉大的夢想就是躋身犬群中最頂尖的隊列,成為主人最喜歡的那條。
好在。
她的主人隻養了一條狗。
苛刻的女仆端詳好,稍退半步,輕輕屈膝。
“您完美無缺,先生。”
她唇線平直,表情寡寡,似乎隻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看見了一個並不多令誰驚訝的人——
然而在心裡。
銀眼的獵犬早就甩瘋尾巴,橫衝直撞的頂亂了五臟六腑。
她強忍著不停融化的關節,膝蓋上下的腿繃直,提供足以支撐身體的力量,以免讓她在主人麵前出大醜——就這樣泥一般融了,柔貼在地板上,顫抖著高聲吠叫起來。
不能這樣,哈莉妲。
女仆肌肉發緊,繃著麵皮,艱難退了第二步。
“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羅蘭很有禮貌地道謝,又挑選了一支相對樸素的手杖,將從費南德斯那裡借來的懷表揣進裡兜,蘭道夫書房借來的金鋼筆縱穿進口袋。
“你也是,哈莉妲。”
羅蘭躲了躲腳,轉身麵對自己的女仆。
“蘿絲約我去的俱樂部正巧路過市場。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哈莉妲抿了抿唇,擺出一副由特麗莎與湯姆混合而成的表情——多出現在高級仆人臉上的、活靈活現的死板。
她擅長觀察,學東西也快。
“主人可不該隨便給女仆帶買飾品。”
羅蘭恍然大悟:“哦,原來想要飾品啊。”
哈莉妲:……
她實在無法控製自己那條其他人都看不見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