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斯女士是個風趣健談的人。
這是羅蘭對她的第一印象。
——坦白說,這女士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麼‘攝人心魄’,有著與眾不同、令所有男人折腰的魅力。
她的確很聰明,懂得進退,在一些話題上隻輕輕觸碰,就知曉該不該繼續。
但是,沒有人會討厭這種‘聰明’。
她並不避諱談到自己的幾任丈夫,自己的‘惡名’,他人的猜疑與謠傳——很直白的表示,自己並不喜歡這樣,也沒有做過那些犯罪的事。接著,又很快接受了蘿絲的歉意。
她不做遮掩,一旦談到,就要堂堂正正的講幾句。
總的來說,羅蘭對她印象不錯。
蘿絲當然也是。
她詢問這個讓自己莫名心生好感的女人,自結案後,是否還有邪教徒找上門。
“沒有。”
伯恩斯輕聲答道。
“等我邀請你就知道。菲爾德家的宅子有幾位‘無私’的先生常年蹲守,最近聽說了因斯鎮的案子,又想到我身上,”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們很關心我的安全,莉莉安。”
蘿絲咧嘴:“監察局的人?”
“否則還會有誰呢。”
伯恩斯說。
“他們生怕找不出證據指控我接二連三謀殺了自己的丈夫——如果我真有這樣的能耐,為什麼不找個更有地位的,隻乾上一次?”
側廳要比拍賣廳稍窄一些,燈光更暗。不提富麗堂皇的本質,舉辦者顯然有意識的想要塑造出一種‘神秘’的氛圍——對比金島來說,已經相差不遠。
除了這裡的人能撒謊。
“我很感謝你和你朋友的幫助,莉莉安,柯林斯先生。但我沒法再口頭上繼續感謝下去——我出身並不顯赫,我的母親從小就教導我,實實在在的人不該總反複講毫無意義的話…”
“即便每一句都是真情實感,可次數多了,不僅廉價,還惹人厭。”
她停在側廳昏暗的一角,誠懇看著蘿絲。
“也許對你來說,莉莉安,這隻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幫助。可對我來說,卻幾乎等同火焰驅離經久不散的陰影——那麼,這是最後一次。”
“我能為我們的友誼做些什麼呢?”
蘿絲似乎從沒被這樣陳懇地反複道過謝,尤其是當一位‘頗具惡名’的女士,像個純情的還不知道怎麼修剪毛發的姑娘一樣在忽閃的火光中談論彼此的友誼——
少女羞赧地藏了藏下巴,瞥了眼不遠處的羅蘭。
“…我倒有個問題,伯恩斯女士。”
“叫我羅莎琳德,或者就…伯恩斯。”
蘿絲輕輕點頭,小聲和她咬了幾下耳朵。
瞬間。
伯恩斯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她似笑非笑,目光在不遠處的黑發男人身上兜了一圈,又皮筋一樣飛快彈回卷發姑娘的臉上。
“這可是個永恒的疑問。”
她腔調張牙舞爪地吭吭敲起鼓,無聲中羞得少女整個人快要徹底轉開。
“有關女士的、永恒的疑問。”
她拉了拉蘿絲的袖子,讓她背對羅蘭。
“…你講的沒錯,莉莉安。男人都喜歡‘毫無意義’的東西——就像兩個拳擊手互相打擊對方的頭部,非要在血肉模糊中分出個勝負來…”
“那有什麼好興奮、好叫嚷的?”
她微微歎氣,掃過少女那如窮人銀行裡的存款般空乏的前襟。
戀情初始時一切都無比浪漫,可當它進行到某個原始而野蠻的步驟,雙方的標準就要從精神下降到物質——或者說血肉上。
莉莉安的擔憂是十分有道理的。
“我不知道儀式者,你們這些身具偉力的大人物有什麼辦法。但更原始的,更凡人的,我可知道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