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行政訴訟法已經頒布很多年,可以民告官。/br但如今一些小地方的官本位思想還比較嚴重,這個柳明華被人告狀,很惱火。就派人調查是誰幫拉魚村出頭打的官司。/br一查,是縣司法局的一個副局長,叫蒙錫新。/br這個蒙錫新是拉魚村出來的人,從情理上來說,應該幫助本村。這個蒙錫新調進司法局後,平時沒事的時候看了不少有關法律的書,就認為現在已經是法製社會了,理直氣壯地調查了一番,寫了訴狀,交給了縣法院。/br縣法院行政審判庭就接了案子,消息傳來,蒙錫新還沒高興多久,就被柳明華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地罵開了:“你他娘的居然敢告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br“不是,柳書記,柳縣長,我不是告您,我隻是幫寫的訴狀,告的是縣政府,行政訴訟法規定,群眾是可以告政府的……”看到柳明華惱羞成怒,蒙錫新慌亂地辯解。/br“你告縣政府,就是告我,懂不懂?還行政訴訟法呢,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你這麼一告,我的臉麵往哪裡擺?得了,我看你也不用乾了,卷鋪蓋回老家去吧。到時你愛咋告就咋告。”柳明華冷冷地說道。/br“柳書記,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蒙錫新苦苦哀求。/br“你怎麼讓我饒了你?吃政府的飯,卻跑過來跟政府作對,還要你這種吃裡扒外的人乾什麼?”柳明華吼道。/br“柳書記……”蒙錫新跪下了。/br“哼!現在知道怕了?”一個副局長跪在自己麵前,柳明華心裡好受了點,指著他說,“你去法院那邊,把案子撤了!”/br“我隻是代寫訴狀,送去法院的是我們拉魚村的村民代表,我撤不了。”蒙錫新一臉淒然地說道。/br“媽的,你先回去,等候處理。——滾!”柳明華暴怒地指了指門外。/br蒙錫新隻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縣長辦公室。/br不久,司法局的副局長蒙錫新就被免除了職務!/br柳明華的做法雖然有些粗暴和武斷,但他是縣委副書記、代理縣長,手握重權,免除一個副科級彆的副局長,很容易。其他縣委常委們沒有必要為了這一點小事和他過不去。/br但是,法院那邊已經立案,那場山林土地糾紛的官司照常進行。/br夾排鄉的村民不依不饒,讓柳明華很惱火,這也是造成他堅決不同意給夾排鄉行頭村重修水庫的原因之一。/br下午兩點,唐平縣法院行政審判庭依法審理這一起有史以來第一次民告官案件。/br夾排鄉老場村和拉魚村的村民擠滿了觀眾席。對於很多村民來說,很多因素是好奇。這件案子的意義,已經超出了山林土地糾紛的範疇。告的是縣政府,告的是縣長大人喲。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br柳明華並沒有去法院,隻是派了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岑榮興代表縣政府出庭。被人告狀,他都覺得失了麵子,更彆說讓他親自出庭了。/br看到柳縣長沒有來,拉魚村的村民大失所望,情緒變得更加激烈起來!/br在庭審中,拉魚村出示了一些有力的證據,他們村民在這座坡上有自留地,有祖墳等等。這些東西雖然還不能證明這座菩薩坡是完全屬於拉魚村的,但至少說明縣政府之前出的那份確權決定書做得很草率,缺乏依據。/br法院的人也感到很棘手,隻好采取調解的方式,勸縣政府自行撤消這份確權決定書。/br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岑榮興打電話向柳明華彙報。/br事情雖然有些虎頭蛇尾,但柳明華也不得不同意。/br能讓縣政府撤消之前的確權決定書,村民們無不歡欣鼓舞,興高彩烈。但是,高興過後,問題來了,老場村的人也不服呀,難道還得乾仗麼?/br一係列不順的事情,讓柳明華很是頭痛,也讓他失了臉麵。/br過了兩天,當下麵的人彙報說:“柳縣長,夾排鄉那兩個村的人又開始鬨了起來……”/br“那個張縣長不是很有本事嗎?讓他去處理。”作為代縣長,柳明華是有權指揮一名副縣長的。/br張曉峰接到辦公室的通知,隻是笑了笑,就啟程前往夾排鄉。/br到了夾排鄉,他先去拜訪了一下鄉黨委書記包保中。/br雖然他和包保中之間的關係不怎麼的,但也算是熟人了。彼此說話不用拐彎抹角的。/br對於包保中來說,夾排鄉的行頭村水庫的重修問題,他向縣裡打了幾次報告都得不到落實,沒想到張曉峰一回唐平縣,就順利地解決了,說明這個張曉峰還是很念舊情的,很給他麵子。雖然張曉峰隻是就事論事。/br以前瞧不上眼的小人物忽然變成了自己的上司,包保中也沒有在意,他在官場滾打了半輩子,有些事情還是很看得開的,當下緊緊握住張曉峰的手,熱情地說:“歡迎張縣長到我們夾排鄉來視察工作……”/br張曉峰真誠地笑道:“包書記客氣了,你的精神頭不錯嘛。”/br“嗬嗬,還行,吃得好,睡得香。”包保中對自己的身體也很滿意。/br“包書記,我今天來,是來解決老場村和拉魚村的山林土地糾紛的。對這件事情,我也是兩眼一抹黑,你這個老領導得多加指點喲。”張曉峰謙虛地說。/br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包保中在這裡任職,自然有他的權威,當地村民多多少少會給他麵子。隻要他出麵,事情就好辦多了。/br“哎,這件事情嘛,也很讓人頭痛,柳明華書記都沒能處理下來,我哪能解決呀?”包保中也覺得難辦。/br“嗬嗬,包書記就彆自謙了,農村工作,不是用權威或者級彆就能壓製的,對這方麵,你的體會更深,不是嗎?”張曉峰笑道。/br“說得也是,那張縣長想怎麼處理?”包保中深以為然地點頭。/br“一座位於偏僻角落的山坡,根本沒有什麼利益可言,他們爭的,隻是一口氣。我想,把兩個村裡的村乾部和村民代表召集在一起,大家溝通溝通,互相做一些讓步,也就行了。”張曉峰直截了當地說道。/br“張縣長說得是,那我們現在就下去吧。”包保中深以為然。/br於是,一行人坐著車子來到拉魚村,找到拉魚村的蔣支書,和他談了談。/br包保中又親自到老場村把那邊的村乾部叫了過來。/br兩個村的村乾部坐在了一起。/br正在劍拔弩張的兩個村的村民,聽說縣裡又派下來了一位縣長,於是,大家就好奇地都過來了,把拉魚村村委會前的場壩圍了個水泄不通!/br看到這種情況,張曉峰說:“既然很多村民都來了,乾脆我們也把桌子搬到外麵,讓鄉親們也聽一聽,好不好?”/br“我看行,到外麵處理最好,免得有的村民還以為我們出賣了村裡的利益了呢。”拉魚村的蔣支書實事求是地說道。/br於是,大家七手八腳把桌子都抬了出去。/br看到這麼一個年輕的縣長,村民們都很驚異,很快議論聲就大了起來——/br“老家夥都處理不好,這麼一個年輕的,能處理得了麼?”有的村民直言不諱地說。/br“是呀,這件事情本來就複雜,判給哪個村都不行,彆說是他,就是包青天轉世,從地底下爬起來,也解決不了。”另一個村民也說道。/br“好好看吧,一會他就灰溜溜地滾蛋了。”一個村民嘿嘿地笑道。/br“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這個……菩薩坡的爭端已經鬨了很長一段時間,縣、鄉領導都很重視,今天百忙之中又跑來跟我們解決,現在就請張縣長給我們說一說,聽他的指示。”拉魚村的蔣支書大聲說道。/br“嗬嗬,蔣支書客氣了,我沒有什麼指示,”張曉峰笑著站起來,“老場村和拉魚村的鄉親們,你們都說那座菩薩坡是你們的,都有自己的證據,誰是誰非都分不清楚了。——分不清楚那就對了!說明什麼呢?說明這麼多年大家生活在一起,變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了一家人了,像親兄弟似的,打碎了骨頭連著筋呢,分不開了……”/br“是呀,是呀,這位張縣長說得在理,本來就是鄉裡鄉親的。”一個古稀老人不斷點頭。/br“現在,我先跟大夥講一件事情,我家就是朵羅鄉桃花村的,前幾年,我隔壁鄰居家兩兄弟吵架,互相嘔氣,誰也不理誰了。我當時就跟他們說,你們大人吵架,影響不好,本來兩家的小孩子一起玩得很開心,你們大人這樣鬨彆扭,讓孩子們也互相仇視,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何必呢?/br“俗話說,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每一個人的脾氣性格都不一樣,大家都讓著一點嘛。關係好一點的,就常在一起吃吃喝喝;話不投機,就少說兩句,見麵打聲招呼就行。總之,大家的生活都是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勞動,誰也不靠誰養,誰也占不了誰多大的便宜,頂多也就一兩餐飯的事情,大家說對不對?”張曉峰接著說道。/br“對,說得對!”一個村民大聲說道。/br“哈哈哈……”在場的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