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排鄉行頭村那個水庫,規模不大,灌溉的範圍也不是很廣,能受益的除了行頭村,相鄰的村隻可以用一小部分。最主要的是,這個水庫不通大路,重修比較困難。/br再一個問題,現在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家都不願意種田了,取水困難的地方,乾脆種果樹,種玉米了,現在想要農戶出錢出力都是個大問題。/br所以,下麵打了幾次報告,縣政府的領導一看要花錢多,都不願意了。/br郭丹丹擔任唐平縣委書記以後,一次到這個村去調研,很多村民又跟她提了這件事情,她實地考察,認為還有修的必要,回來後就提上了議事日程。/br這裡麵還要一個事情,副書記、代縣長柳明華一心想建一幢縣政府辦公大樓,各種用錢的地方他都儘量壓縮。這個水庫,就是他壓縮的工程之一。/br“我早就說過了,那個水庫根本就沒有重修的必要,隻是勞民傷財,有什麼意義呢?現在用錢的地方多了,我們為什麼要把錢扔到那種山彎彎彆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在會議上,柳明華毫不客氣地說道。/br“水庫的修建,涉及到環境的改善,雨季的時候,能取到防洪的作用,旱季的時候,能灌溉莊稼,浸潤土地,保持地下水的平衡,造福千秋萬代,我們不能目光短淺,隻顧做一些麵子工程。”郭丹丹不愧是一個知識女性,說的話頭頭是道。/br她已經在村民麵前作出承諾,但回來以後,這個柳明華絲毫不給她麵子,堅決不同意,讓她很是惱火。/br夾排鄉的這個水庫垮塌,張曉峰是知道的,本來以前他在小的時候,就到處混,十裡八鄉的地形地勢都很熟悉。那一次百年一遇的雨季,他們朵羅鄉也出現了大規模的滑坡,幸好發現及時,沒有人員傷亡。/br“我建議修辦公大樓,怎麼能說是麵子工程呢?其他的就彆說了,單是我們附近的幾個縣,哪一個的政府大樓不是又高又大?政府大樓是一個權力的象征,威信的所在。我們不能修得太寒酸,讓人笑話。”柳明華理直氣壯地說道。/br“修一座富麗堂皇的辦公大樓就有威信了嗎?我看不見得!”郭丹丹反問。/br“怎麼不見得?你沒看到各級法院的房子都修得莊嚴肅穆的麼?那樣才顯得法律的嚴肅性來。”柳明華針鋒相對地說。/br“我明白了,按照柳書記的意思,搞個大院,裡麵有小橋流水,假山亭子,大門邊再放兩座大石獅子,威嚴有派頭,是不是這樣?”張曉峰咧嘴笑了笑。/br“是有這麼個想法,張縣長也同意?”柳明華馬上大喜。/br“這不是舊社會地主老財的莊院麼?”張曉峰接著說道。/br郭丹丹嫣然一笑,心情好了許多。/br“這怎麼能叫地主老財的莊院呢?”柳明華的笑臉一時僵住了。/br“縣政府是麵對民眾的基層政府,所建的辦公樓,不能讓底下的群眾望而生畏,那樣隻會脫離群眾。我看現在的辦公場所挺好的,沒必要再建。我讚同郭書記剛才的話,威信不是靠一幢樓樹立起來的。”張曉峰緩緩地說。/br“張縣長,我們是在討論重修水庫的問題,你是不是有些跑題了?”柳明華冷著臉。/br“不跑題,怎麼叫跑題呢?水庫的重修,焦點不就是錢的問題嗎?我們不修政府辦公大樓了,那水庫的資金問題就好解決了。至於說到修起來劃不劃算的問題,我們不能從表麵的經濟效益來衡量。有一句話叫做存在即是合理。以前條件那麼差的時候,都建起來了,現在我們還有什麼理由說困難?”張曉峰反問。/br“哼,張縣長,我們縣政府的每一項投資就是要講經濟效益的,沒有經濟效益怎麼改善民生?”柳明華冷哼了一聲。/br“難道修建辦公樓就有經濟效益了嗎?改造環境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我們要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胸襟,不能計較一時之得失。說得簡單點,郭書記是從外麵調進來的,都在一心一意地為唐平本地老百姓著想,而我們有些官員,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對與人民群眾生活息息相關的事情毫不關心,推三阻四,我不知道這樣的人過了幾年,十幾年退休以後,怎麼好意思跟彆人說,我曾經做過縣領導……”張曉峰的口氣也嚴肅了起來。/br張曉峰一說話,其他縣委常委都不吭聲了。不像頭幾次都一麵倒地反對郭丹丹的提議。/br來到唐平縣後,張曉峰也不是什麼也不做,暗地裡也搞了幾次統戰工作,找了一些人進行過交流,經過幾次接觸,組織部長王大中和張曉峰的關係變得融恰,不會反對他的。/br宣傳部長錢玉英現在和郭丹丹相處還可以,不為彆的,都是女人嘛,在男人占大多數的世界裡,女人何必為難女人?/br紀委書記周宗飛向來就是個老好人,老滑頭,誰都不想得罪,更何況是讓他有點忌憚的張曉峰。/br政法委書記曹正以前當過縣公安局長,因為駱小玲的關係,和張曉峰以前有過不少接觸,有一點香火情。再說現在的公安局長是鄭文強,一個經常把張曉峰掛在嘴邊的實權人物。基於這兩點,曹正早已經決定向張曉峰靠攏了。/br其他像統戰部長,縣委辦公室主任等常委,原來每次會議都保持中立,現在發現政治風向變了,當然以郭書記的馬頭是瞻了。/br柳明華看到沒有人附和他,臉色精彩份呈,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現在把張曉峰恨得要死。/br以前召開常委會的時候,何曾出現過這種情況?最不濟的時候,也能和郭丹丹分庭抗禮。隻要他不鬆口,她的任何提議彆想通過。但現在張曉峰一來,情況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以前支持他的人,有的倒向了張曉峰,沒有倒的,也選擇了沉默。/br看到這個大好局麵,郭丹丹終於舒了一口氣,提議道:“現在我們進行表決,同意重建這座水庫的請舉手!”/br郭丹丹先舉了手,然後是張曉峰,組織部長王大中,宣傳部長錢玉英,政法委書記曹正,統戰部長靳明海,縣委辦公室主任朱輝剛,紀委書記猶豫了一下,也慢慢舉起了手。/br柳明華成了孤家寡人!/br九個縣委常委,八個舉手通過,這樣的事情,郭丹丹到唐平縣一年多的時間裡,第一次碰到。/br她也沒有料到這個姓張的年輕人居然有那麼強的影響力!/br以她的打算,有了張曉峰的加入,兩人擰成一股繩,在縣委常委會上,就能把柳明華的勢力壓倒,每一項決議,隻要過半數就行了。但如今已經不是半數的問題了,而是一麵倒地得到了支持。/br柳明華這個障礙和拌腳石終於被掀翻!/br把張曉峰要回唐平縣,郭丹丹覺得是她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情。以後可以放開手腳大乾一番了。/br正所謂一家歡樂一家愁。和郭丹丹愉悅的心情相比,柳明華卻黑著一張臉,落漠地離開了會議室。/br柳明華回到自己縣政府大院的縣長辦公室,他的秘書說:“柳縣長,縣法院行政庭通知,下午兩點鐘開庭審理夾排鄉的那個案子。”/br“我知道了。”柳明華煩躁地說,然後就走進了裡間。/br他的秘書所說的夾排鄉的案子,是一起山地山林權屬糾紛。/br夾排鄉的老場村和拉魚村為了爭一座菩薩坡,鬨得不可開交,兩個村的幾百個男女老少,齊聚在那座坡上,插紅旗,罵的罵,打的打……/br發生那麼大的**,作為代縣長的柳明華第一時間到場處置。/br可是,他到了這個地方後,卻不知道如何處理。/br之所以叫做菩薩坡,是因為那座山下麵大,上麵很小,從遠處看來,像極了一個菩薩的形狀。/br這座坡是兩個村的交界,平時互相打柴割草,沒什麼糾紛。起因是兩個不同村的婦女在坡上起了爭執,罵仗過程中,一個說是我們村的坡,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滾回去!另一個說,該滾的人是你,這是我們村的坡好不好?/br吵來吵去,就發生了蝴蝶效應,引起了兩個村對這座坡的所有權紛爭。/br農村山林土地的問題比較複雜,它經曆了合作化、公社時期的分合,現在的有些鄉就是由村或公社變來的,村又管隊、屯,其實有時屯和隊和組又是一回事,聽起來都頭暈。難的是三包四固定時很多地方沒有書麵材料,往往幾個隊長用腳踩出一條路即為界線,當年的老人們大多已不在世,而且當時政府的山界林權證到處發空白的,由村委自己填,範圍想怎麼填就怎麼填。/br柳明華這個代縣長帶隊來處理的時候,得到了老場村委會的熱情接待,又殺雞又殺狗的,吃飽喝足以後,他就想當然地把這座山坡劃給了這個老場村。並以縣政府的名義下發了確權決定書。/br但是拉魚村不服呀,於是一紙訴狀把縣政府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