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此議……。”
房彥藻,徐蓋是認識的,並因徐家和翟讓等的家世不同,徐蓋的祖父曾仕北魏,官至濮陽郡守,其父曾仕南齊,官至譙郡太守,其家亦世代兩千石,而起徐家現與琅琊王氏還是親家,實屬士族,故不多的幾次見麵中,房彥藻對徐蓋還是挺尊敬的,但老實說,對房彥藻此謀,徐蓋很不以為然。不過因知房彥藻是李密的得力乾將,批評的話,徐蓋未有道出,咽了下去。
短短的三四裡地,人海中行了一兩刻鐘,才到倉城了下邊。
“徐公,大郎營駐在倉城的西邊,咱們經倉城而過的話,能更快一點。”
徐蓋說道:“好,好,二郎,請你帶路。”
順著道路向上,在人群中擁擠至了倉城的城門外。
城門不大,畢竟一則,是個倉城,平時沒有住民出入,隻有糧車出入;二則,城門若是太大,也不利於守卒守糧。城門的寬度比不上下邊的路寬,隻能容兩輛糧車並行。
門口有值勤的兵士。
是翟讓營黃君漢部的部曲。
正好今日負責值勤的軍將是黃君漢的愛將張夜義,李善道與他是老熟人了。
熟練地摸出金豆十來枚,塞入張夜義手中,李善道笑道:“張兄,今日你輪值啊,辛苦辛苦。”回身指了下徐蓋等乘坐的輜車,說道,“徐公今日到了,徐大郎令我代迎。穀地的路人太多,不好走,尋思著先進城,再轉西門,然後去徐大郎營。”
“徐公到了?容俺上前見禮。”這十來枚金豆,張夜義卻是不肯收了,推還給李善道,整束了下衣冠,忙便到徐蓋坐的車外,恭恭敬敬地向徐蓋問好。
徐蓋不以徐世績在瓦崗軍中的地位居傲,客客氣氣地答了他兩句。
張夜義就令一個隊率,領著十來兵士,加入到了為徐蓋開道的行列,連打帶罵地驅開擁著爭搶進城的百姓,恭送徐蓋進了城中。
真是如程跛蹄所說!
一入城門,徐蓋特地往車下瞅了瞅,如果說外頭路上的米僅是如一層白沙,這城門內的米已是厚達數寸!被車馬踐踏的,與泥土相混,輜車的車輪駛行在上,竟有壓厚厚的石子之感!
抬眼前看,放眼所至,門洞內外、直達前邊一兩裡外的座座糧倉,地上的米層儘為如是!
又見座座糧倉之間的路上、空地上,也都如此。
再往眼前,不但是掉在地上的米比外邊路上的多,倉城裡的人也比外頭更多。
外邊已然人山人海,這裡頭摩肩接踵、揮汗成雨,人多得簡直如堵!
在外頭時,和緊從在車邊的李善道說話,還不需太大聲,入了倉城,說話都得大聲。
“這得多少百姓?”徐蘭驚歎地說道。
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李善道有心之下,聽到了,笑著回答說道:“好請娘子知曉,具體多少百姓,咱也不知,但有一點可知,自開倉放糧以今,倉城的城門從早到晚,未曾關過,而入城取糧的百姓,亦從早到晚,未曾斷過。每天、每夜都是麵前這幅熙來攘往的場景。”
程跛蹄趁著徐蘭掀開車簾的難得機會,偷偷覷看她清秀的容顏,炫耀似地插嘴說道:“徐家娘子,這十來天功夫,二郎已募得新兵上千,這還是少的,徐大郎營募的新兵已經數千!翟公、蒲山公募得的更多,俺聽說,翟公募得的新部曲已數萬多了!都是從取糧的百姓中得的!”
“這麼說,來取糧的百姓不得幾十萬?”
程跛蹄說道:“那可不是!徐家娘子,依俺看,上百萬也得有!”
遍觀古今起義,能像李密、翟讓這樣,得有這麼大一個機緣的,鳳毛麟角,或可說絕無僅有。一座興洛倉,兩千萬多石糧,不僅後勤上的糧秣問題一下就全解決了,招兵買馬還絕不會缺糧,且則,尚能有餘力,以此所獲之糧開倉放與百姓,收買民心。簡直是黃金開局!
人潮人海中,碾壓著地上厚厚的米層,一行人費了半天勁,才算是擠出了倉城,經倉城的西門出了去。出去後,又行數裡,到了一處大穀地。穀中旌旗招卷,人聲馬嘶,座座帳篷、臨時搭的棚屋密密麻麻,不知是駐著多少的兵馬。徐世績的營地,就在此處。
已有人在營外等候。
李善道便止步於此,恭謹地等徐蓋、徐蘭、徐世感等入進了營,乃才自還。
卻李善道的營地離徐世績的營地不很遠,在徐世績營北邊一處較小的穀中。
將到自家營時,陡然張伏生指著北邊,說道:“二、二……”
李善道舉目看之,見是北邊數裡外,洛水岸邊,一隊約百餘人的騎兵,正沿岸疾馳。
“誰、誰……”
是呀,這是誰部的騎兵?
焦彥郎眼神好,說道:“舉著的像是蒲山公的軍旗。”
不是大纛,是較小的將旗。
打下興洛倉後,李密很忙,又要籌劃迎戰洛陽等地駐兵,又要大舉募兵,又要督促部曲打造軍械,除了去見翟讓和迎接來投他的名士外,很少離營。
李善道望著藍天白雲下、如帶河岸邊疾馳的那百餘騎兵,以及李密那垂著流蘇、迎著日光飛揚的黃色將旗,心道:“是又有誰來投李密了?能叫李密親自出迎,此人不知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