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出現的身影越來越多。
玄色道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明山子此時已換了身打扮,襲藏藍鶴氅上繡著北鬥七曜,身背長劍,腰間特製皮囊上插著一枚枚竹符,加上清臒如鶴的身形,氣勢已大為不同。
之前仙風道骨,如今卻是殺機凜然。
在他旁邊的幾個人,看起來皆是不凡。
有位白發老道,身形高大,臉上滿是疤痕,沒有背劍,隻是右手握著老舊棗木法印,指節處密布著朱砂浸染的紋路,這是三十年雷法修持留下的印記……
還有位坤道,年近三旬,不苟言笑,滿頭烏發以青竹節簪固定,隱約能看到發髻中,插著三十六枚金針,道袍下隱約露出纏滿符紙的裹腿……
這些高手,小部分來自程家,大部分來自青城,平日裡很少現身,專門負責廝殺戰鬥。
青城一方的首領,李衍卻認識,正是之前領他們逛青城山的靈雲子,如今已從知客,正式成為外出行動的首領。
無論明山子還是靈雲子,雖算不上當家主事者,但在各自中層裡,都已算頂級。
但二人很識趣站在兩旁,態度恭敬。
站在中央的,是一名瞎眼老道,道袍破舊,枯發佝僂,滿臉老人斑,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正是神州十大宗師之一的程劍心。
他的道行已經衰落,加上之前受了傷,狀態很是不好,兩眼渾濁,氣息也變得微弱。
然而,所有人都不敢小瞧。
甚至都用崇拜的目光偷偷打量。
無他,程劍心的威望實在太大,以一己之力鎮壓蜀中數十年,使得青城名聲超過峨眉。
無論程家還是青城山道士,在他們眼中,程劍心無疑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下山的神,也是神!
而在程劍心旁邊,則站著一名抱劍少年,正是當時挑戰李衍的常狗剩。
與其他人不同,少年依舊灰頭土臉,雙目充血帶著淚花,眼神躲閃,不時看向旁邊。
程劍心沒有搭理,麵對遠處江麵,仔細感受氣息。
此刻的江麵,明月如霜灑滿魚嘴分水堤。
三十多艘漕船首尾相銜,全部懸掛著巨大的紅燈籠,將將周圍江麵染成血色。
如今未出正月,夜晚江風刺骨,但那些個船工們,全都赤裸著上身,露出虯結肌肉。
“嘿著!三星照水府喲——”
“嘿咗!五丁開山門囉——”
他們喊著古老的川江號子,手臂粗的麻繩,在龍骨滑輪上轉動,將一塊塊丈許見方的玄武岩沉入江心。
這些個玄武岩上,都刻著大量凹槽,又用黑色琉璃澆灌,形成碩大符文。
隱約能看到,構成個縱目模樣。
這些都是鹽幫派來幫忙的船工,他們乾慣了力氣活,平日裡也沒少接觸殺頭的買賣,但此刻卻沒有人敢多嘴,詢問這是要乾什麼。
上一個好奇的,已葬身魚腹。
船上不止有這些鹽幫漢子,還有許多黑甲黑披風的士兵,正是蜀王親軍黑翎衛,數量少說有一百,皆手持神火槍,警惕地看向四麵八方。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裝扮奇異僧道俗人。
他們同樣是蜀王收攏的西南邪道,雖說數量不多,但都是蜀王最信任的人。
為首者,則是一名青袍老者。
他身著儒袍,五官方正,頭上白發與黑發交錯,氣質儒雅,但站在那裡,卻莫名給人一種神兵插在船上的感覺。
轟!
巨石落水,濺起大浪。
每當此時,便有術士抓起朱砂混著雞血的粉末,往江中拋灑,並且掐訣念咒。
周圍陰風怒號,隱約有些黑影在水下遊蕩,但全被他們驅逐。
“果然是在動手腳。”
程劍心雖雙目已瞎,道行衰落,但神通猶在,仍能感受到這一切。
他微微歎氣,麵色平靜蒼聲道:“多年前,老夫便查過此地,並無發現。”
“看來是大意了…查吧!”
一聲令下,周圍幾人立刻忙碌起來。
“是,祖師。”
之前那位坤道沉聲拱手。
她雖是女子,但明顯是這幫高手中的主力,舉止頗有威嚴,回應的同時,便開始雙手掐訣。
嗡嗡嗡!
其頭頂發髻之上,插著的三十六枚金針忽然顫動,隨著法訣而變化,規律且有節奏。
與此同時,雙耳也隨著微動。
她閉上了眼睛,夜風吹拂發梢,遠處的聲音也被無限放大,在她腦中回蕩。
這是一種特殊的術法,專門用於增強耳神通,修煉極其艱難,還會造成損傷,比如那些金針法器,要常年刺入頭皮,以自身炁血進行溫養。
然一旦成功,便類似於千裡耳。
不同於李衍能聽到鬼神語,這位坤道,覺醒的耳神通能聽罡煞之炁流動聲音,進行探查。
聽著耳中聲音,她終於睜開了眼,從懷中取出羅盤,掐訣對著空中一抓,指向羅盤。
羅盤指針瞬間跳動,瘋狂旋轉。
“坎位生變!”
她麵色凝重,看向旁邊,“青玄,他們在水下布陣,陣眼在坎位,那裡有東西。”
“是,師尊。”
在她身後,一名年輕道人拱手上前。
這年輕道人生就重瞳異象,顯然也是青城後輩中的佼佼者,同樣手掐陽訣,隨後劍指在眉間一抹。
他的重瞳似乎有精芒閃爍,眼白上忽然充血,額頭青筋直冒,同樣用了探查秘法。
這便是玄門大教的底蘊。
他們不僅有古老傳承,一代代天才積累,也留下諸多奇功妙術,或許有些偏門,但絕對威力十足。
就如這對師徒,專門鑽研探查之術,無論什麼行動,都是絕對的主力。
其他人早已習慣,安心等待。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這名重瞳弟子,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眼中浮現驚恐之色,渾身顫抖,卻動彈不得。
這是魘症,中術的表現!
啪!
身後坤道當即掐訣,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同時嗬斥道:“閉眼!”
這一下,好似洪鐘大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