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許久未來了吧?”鐵指揮照舊著著一身戎裝,隻輕輕瞥了一眼拜帖,便又隨手放下。
“些許俗事,不好叨擾指揮清修。”康大寶一如既往地恭謹謙順。
鐵指揮聽後卻是冷笑一聲,“此次為了明家之事而來,便不算叨擾了是吧?”
轉頭又道:“實話說罷,你若是願將袞石祿許給你的那條蒼翠石礦脈按市價售給我,縱是饒了明家,也未嘗不可。”
康大寶聞言臉上瞬時浮出苦笑來,未想到袞假司馬安排的事項,才過了幾天,便被鐵流雲曉得了。遂也隻搖頭歎道:
“指揮當曉得晚輩哪有這膽子,話又說回來,便是晚輩收了這條礦脈,與指揮而言,又有何礙呢?”
鐵指揮臉上冷笑並未被康大掌門的話頭打消半分,隻聽他冷聲言道:
“哼,你小子少拿這些話來誑我!你現在見著你那伯老子泰山,就緊貼上去,半點記不得我這舉主了。你小子這將來啊,多半是要做馬前卒來害我的。”
康大寶聽得出鐵指揮這怨氣頗重,心頭想著多半談不下來,正待要換個說辭再言一番,卻見鐵指揮擺手說道:
“路子已經跟你講清了,你若想幫,那就痛快答應。若不想幫,我叫灶房擺桌大席,你吃過之後,閒事少管,自回去守著你那大家貴女生娃娃去!”
鐵流雲都已將話說到如此份上了,康大掌門自不能再言其他。
自己已經儘心儘力了,奈何人微言輕,既然扭轉不得什麼,便隻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總不能為了救明家,將自己搭了進去。
黑履道人那頭,自己出門前已留言於師叔門前,師叔看後,也自有計較,康大掌門管不得這些。
不過鐵流雲這場席麵康大寶卻是要吃的,而今鐵指揮成了州廷紅人,宴飲規格自不會低。
康大掌門借著敬酒之機,咕嚕嚕飲了好些珍品靈酒下肚,鐵指揮自不會心疼,又叫侍從端了好些酒來,還笑著言道:“你這小子,愣是半點貴氣都未養出來。”
“指揮見笑了,”飲到一半,康大掌門轉起了另一個話題,言道:“指揮可聽說過碧落靈根?”
“碧落靈根?你這費家嫡婿當真見識不淺呐,隻隨口一言,便是我修行百來年都未曾聽聞過的高階靈植。”飲過酒後,鐵指揮心情似是已經好上不少,語氣輕快,不複之前那般嚴肅。
康大寶略過鐵流雲語中的調侃之意,眉頭微蹙起來。
無怪便是黑履師叔在新雲盟中懸賞碧落靈根的消息也無人來報。
這依著鐵流雲的見識,居然都沒聽說過碧落靈根的名頭。那這雲角州中的修士莫說見過,便是知道的也定沒有幾個。
康大掌門倒未曾想過此物如此難尋,失望之餘,卻也再開口問道:“那敢問指揮,可知道什麼補全根基的靈物的下落?”
“謔,倒是曉得。”鐵流雲麵上有些戲謔之色,“你還沒死心呐,還想著要你家那個劍修師弟築基?他道體已損,便是得了你被伯爺賜予的上品築基丹,築基概率也超不過兩成。
若築基不成,不過是白白浪費了上等資糧。這又是何必呢?你小子自己便進境不慢,最多隻過個一輪工夫,便能用得上那等好丹了。
屆時就算你自己築基的概率,都要比起你師弟大上許多。那築基丹本就是伯爺賞給你家的,你是掌門,自然該用,何必如此”
康大寶默然一陣,低著頭並不答話。
鐵流雲看著他這副模樣,想了想,才開口言道:“韓城嶽家下月有場高規格的築基拍賣會,其上或有不少好東西,也許就有你要尋那靈物。
你家黑履道人若是想去,便將這份帖子給他。他若是不想去,你便將帖子賣了,尋常築基也會舍得個百來塊靈石買。”
康大掌門接過來小心收好,這事情事關蔣青築基,容不得馬虎。
是以他還是想著回去之後,要腆著臉央求黑履道人去韓城一去。
酒才吃到一半,門子便又來報,“指揮,洪縣賀家賀德宗持著郎前輩的信件登門拜訪,您看?”
鐵流雲眉毛動了動,搖搖頭,反朝著康大寶言道:“你這世兄弟好不知事,隻當誰都能見本指揮的嗎?”
康大掌門剛想為賀德宗求請一番,卻聽得鐵流雲接著又言道:“郎乙算得個什麼東西,他若是親自登門,本指揮說不得還會禮迎一番。一封手信、一個末學後輩,嗬。”
鐵指揮語氣雖桀驁,但康大寶卻不覺得他托大,人家確實有資格擺這個架子。
這位州廷大員表情明顯不悅起來,照直言道:“康小子,你吃過之後,便自帶著你家世兄弟回去吧。本指揮還有要務,不陪你了。”
康大掌門不是不知禮的人,起身恭送鐵指揮過後,自己便識趣地離開了這處富麗堂皇的宅邸。再由門子一路引到偏門走出,便見到了一臉赧然的賀德宗。
明家會去信與賀家,康大寶倒是毫不意外。
賀德宗、賀德工兩兄弟的母親與康大寶的師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是學林山明家的嫡女出身。
明家便是他賀德宗的母家,論關係他比康大寶三兄弟還近了一層。作為下一代人裡最為出色的晚輩,明家有了難事請他來一起出主意、想辦法,這再正常不過。
隻是這賀德宗居然也直奔著鐵指揮來求情,倒是康大寶事先未曾意料到的。
“世兄,走吧。”康大掌門拉著賀德宗便走,後者倒也無彆的話,多半是亮出郎乙手信過後,便已遭了門子的奚落,有些抬不起頭來。
看得出賀德宗心頭焦急,康大寶也不賣關子,將與鐵流雲的談話經過直截了當說個清楚。
賀德宗聽後百感交集,為母家擔憂之際,對於康大寶這位世兄弟,心頭也生出些複雜滋味兒來。
自己堂堂洪縣賀家家主、持著郎乙這位築基真修的手信都進不得門。再看看人家康大寶,鐵指揮不單要跟他開玩笑,還要與他擺宴吃酒.
在雲角州內,這怕是一些落魄的築基真修,都求不來的待遇。
眼見向來與自己判若雲泥的世弟而今已經是州廷大員的座上賓了,賀德宗突地有些恍惚。
自己這個同輩中所謂的“奢遮人物”,似是成了個笑話一般。這讓他不禁在心頭開始默念起來:“築基、築基,再晚不得了。”
“呼,”賀德宗到底是同輩中的標杆人物,隻沉默了一陣,便又開口言道:
“倒讓賢弟看笑話了。外祖逝後,從外祖操持家事不易,家母本就常要我來多孝敬些,結果還是出了這事情。家母擔憂得很,便催愚兄去尋郎前輩,愚兄也知道.可.,唉!”
“賢兄這是哪裡的話,”康大寶看得出賀德宗眼中的疲敝之意,聽了賀德宗的話,同時倒也將之前的詫異打消掉了。
他剛還奇怪,依著賀德宗的處事之道,怎可能做得出這般冒失之舉。原來是賀家姨娘強逼著來的,這倒是想得通了。
兩兄弟一路無話,攜手回到了學林山。
明二爺得知康大寶回轉、賀德宗也跟著登門,頗為高興,邀二人一道進了自己清修的靜室。
此次談話明二爺便未著急明家其他的大小主事之人了,聽得康、賀二人將經過細細敘述過後,明二爺便已是愁容滿麵。
雖然此前明二爺便已清楚此次關隘難過,但心頭不免還抱著些僥幸心思,想著鐵指揮又無可能隻是打打秋風。
待將明家不該吃、不該拿的都收回過後,明家縱算元氣大傷,也總能延續下香火才是。
卻未想到,這鐵指揮竟然連半點情麵都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