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櫻帶著一身麻煩歸來,康大寶一時之間沒了主意。他既做不出狠心不管的事情,亦不想把好容易才攢下來的門人弟子,都生綁上另一架戰車上去。
他隻給閉關修行的黑履道人留了封手信,將這事情言簡意賅地講了,又囑咐與何晚櫻無有交情的儲虎兒等人看顧好他們夫婦,便暫時不再去管。
還有霍櫻剛有身孕,康大掌門作為“始作俑者”,卻也未時刻守在身邊。
這築基之後,許多事情他已自覺明悟許多。若自己能早十年築基,重明宗說不得便能躲脫好些禍事。
有許多事情,不是非人力可為,而是非偉力不可為。
這個道理黑履道人從前便與康大寶說過,隻是他雖聽進了耳朵裡,卻遠不如今時今日明悟清楚。
兩枚玉玨被康大寶攥在手裡,散出熒光,在靜謐簡素的掌門雲房之中熠熠生輝。
黑骨橫在康大寶眉心前方一寸,先時印在黑骨上頭的那枚銀篆仙文,但見其筆畫已由銀轉金,隻有最後一點,還在抗衡著金色的侵蝕。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雙目緊閉的康大寶耳旁似有仙樂響起,小奇與獅蟲群們不約而同從袖中探出,隨之翩翩起舞。
康大掌門這時候才睜開眼睛,便見黑骨上頭那枚仙文,已徹底轉為了燦金之色。
而就在這變化發生的同時,一部道書如同天授,鐫刻在了康大寶的腦子裡。
“《北夜宮太古原體真解·卷一》”康大掌門一字一頓地將這部功法名稱念了出來,再粗粗閱過幾行過後,心中的驚駭更是掩藏不住:
“宙階上品鍛體法訣?還隻是給入門弟子奠基之用?北夜宮到底是何方大派?”
康大寶暗忖便是仙朝宗室,都不會有如此大的手筆。
再將視線挪到黑骨上頭,從前那枚金色仙文靈光已黯,其後又有一枚仙文若隱若現。
康大寶運起玉玨試著參悟一陣,進境甚慢,自忖若按這等速度,等康大掌門這五個甲子的元壽耗儘,說不得都難將這枚仙篆悟出一半。
“嘖,說不得還真要去尋金丹山蠻修士的屍身?”康大掌門腦子裡頭突地生出些僭越之想,從前這種時候,不免會自省一番。
可現今卻不知為何,康大寶心中平靜無比,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之感。
康大掌門曉得這是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在自己心裡頭生根發芽了。這番變化,也不曉得是好是壞。
《北夜宮太古原體真解·卷一》修習門檻較低,按其典籍所說,不拘靈根,隻消肉身根骨達中人之姿者,便很好入門。
若有修士可以儘習其中精義,便是尋常正品金丹上修使用法寶,也難傷到其肉身分毫。
而且可入門階段所需靈物卻也不多,隻消要用月鱗石汁塗抹全身,再以陽火淬煉肉身,一年半載,當有所成。
屆時隻消以肉身之力,便可與使用法器的練氣修士戰個平手。
不過月鱗石汁這靈物品階雖不高,卻在雲角州算是一樣生僻靈物,並不好尋。
隻偶有一些規模不大的煉器鋪麵,會將這煉製法器所餘的邊角料存些時日,看能不能尋到買主賣些出去。
收購這靈物用不得太多靈石,隻是需得費些時間。
康大寶自己卻是無暇去做,便隻待出關之後,在善功堂掛個任務,也好讓門下弟子們出門掙些資糧。
又將《青羊鬆論經》運轉了數個周天,感覺靈力積攢緩慢,照這般速度,不知到了何時才能進階築基中期。
康大掌門成就玉葉道基之後,倒並未如此前他所想的那般,將修行速度也漲上一截。
若想在這剩下的四個甲子裡順利結成金丹,卻也不是信手拈來之事,仍是唯有苦修一途。
康大寶停下功法運行,先將一支羊角瑚喂過給小奇,這小家夥而今還是一階中品。
倒不是康大掌門飼育不得法,而是康大寶自己修行進益太快,小奇遠遠趕不上。
“藏六”所屬的靈獸本就慣在後期發力,依著康大掌門所預計,按照現在的速度算起來,這小家夥怕還需要二三年時間才能進境為一階上品靈獸;
若要突破成二階靈獸,那非得二三十年苦功才有那麼一分希望。
這麼看起來,“龜兒子”二號,有些跟不上它這野爹的修行速度了。
而與之相比,獅蟲群的進境速度便要更加喜人了。
康大掌門隻定時定點給他們投喂映月石岩板與星霜壤,這幾年下來,獅蟲數量便已提升到了五百餘隻,其中大半皆已進階為一階極品。
而令人更為驚喜的是,那塊星霜壤供獅蟲群們喂食了這麼多年,以康大寶肉眼看來,都看不出其體型發生了多少變化。
但這些食過星霜壤的獅蟲們,背甲卻已徹底被染成銀色。
康大寶從草巫教中搜刮來的《妙草堂百蟲論》中,未有找到關於此種變化的敘述。
不過想來草巫教到底隻是個練氣宗門,底蘊難稱深厚,對於獅蟲卵這樣的二階靈蟲差些見解,卻也正常。
但康大掌門卻能感受得到此種變化是往好處方向發展的,以他所見,這銀甲獅蟲比起典籍上所述的普通獅蟲,起碼要強出三分之一。
再以星霜壤這麼飼育下去,康大掌門手中這群獅蟲,遲早能作為破妄金眸之外的另一手段使用。
至少康大寶不覺得如無牙老叟那般不善道法、靈器的同階體修,在獅蟲麵前能討得什麼好來。
獅蟲群未破二階估計便能將其留住,若是突破二階之後,再遇上無牙老叟那等敵手,便不消三人合戰那般麻煩,康大掌門一人便隨手可破。
不過依著《妙草堂百蟲論》上所述,禦蟲一道對於飼主的神識強度要求甚高。
康大掌門靈力在同階之中算得上出眾,可論起神識來,也隻是泯然於眾罷了。
獅蟲群而今還未突破二階,康大掌門還可如臂指使;若待獅蟲群突破到了二階過後,康大寶這點神識怕是就不大夠用了。
這麼想來,要將這群獅蟲作為又一底牌,卻也不是那般容易的,還是得早做打算才是。
康大掌門待龜兒子與獅蟲群各個吃得鼓腹含和過後,才將他們各自收起,重新運起《青羊鬆論經》來,服下剛分得的築基靈丹,專心修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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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風朗氣清,一隻神駿的金羽梟照常在青菡院上方遊曳。青菡院中豢養的金羽梟甚多,隻有最為健碩勇猛的,才配在這左近巡邏。
費南応在潁州費家歙山堂中地位不低,費疏荷作為他的親侄女,待遇足稱優渥。
派駐青菡院做事的那名獸師很有些本事,早年曾被費家征募至涼西道做過二三十年戍卒。
其靠著一手禦獸的本事,服役期滿之時,還從費家手裡掙得過一份築基靈物。
隻是歸家之後,那獸師卻被其親子設計害了,將靈物搶了過去。
這獸師又了一二十年,才終將那不孝混賬的行蹤尋到,可卻發現他那親子早已築基失敗,化成了一具枯骨。道途、血裔兩頭皆空,這獸師突地沒了奔頭,心灰意冷之下,這才又重投到了費家門下,做了一丁等門客,了此殘生。
這獸師雖未達築基,但在一階獸師之中,已算得最為出挑的一流,他所培育出的金羽梟自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