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又走神了?!我跟你說話呢!”康大掌門甚是不滿地瞪了一眼周宜修,看著後者那魂不守舍的模樣,卻是又懊惱想道:
“單家那小寡婦這般厲害的,都要把康某小師弟的魂給勾走了。早曉得我這周師弟是個情種的話,那還是該選個黃閨女的,想來也無有這般會拿人。”
“萬望掌門師兄饒恕則個!”周宜修被吼得麵有慚色,當即長揖認錯。
“唱戲呐?!你給我好生說話!”康大寶吼了一通,好懸才將周宜修喚得回過神來。前者仍不解氣,戟指又罵:
“我都跟你講了這琉璃寶樹事關後人前途,乃是本門一等一的大事。千辛萬苦好容易求來的佛植之法,你怎麼聽也不聽,還是這副萎靡樣子?!
要不要我將裴師弟喚出關來與你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被那單雪容下了蠱去!”
周宜修聽後隻是苦笑,自知有錯,是以也說不起硬話,隻得繼續認錯:“掌門師兄莫玩笑了,師弟曉得錯了,這便取了玉簡,回去學。”
“且緩緩吧,我觀你這模樣,怕是學個佛植之法也要走火入魔。”康大掌門連連搖頭,周宜修卻是就坡下驢:“多謝掌門師兄體恤。”
“某叫單家人將單雪容送回來,你當就能安下心來了吧?”
康大掌門這話未讓周宜修開心起來,這老修臉上的苦笑反而還更濃了些許,隻聽他語氣中蘊著些落寞:
“怕是難說,不瞞師兄,師弟也不曉得是怎麼了?按說家中那麼多小妻,本身也是半截身子進土的人了,為甚會被雪容拿捏到這般地步,師弟自己也想不通。”
康大寶聽後更氣,直接喝道:“那我不管,我先去信,要單晟將人旬日內送回來。屆時若是見不得人回來,那兩家姻親便就算逑。
他單晟便自己去操心他自己的身後事去吧,還想賒築基靈物,夢沒醒呢!他單家是滅是興,往後我才懶得管。什麼東西,不過一聘了贅婿的小寡婦,真當自己是金枝玉葉呢!”
周宜修訥訥不言,康大寶見不慣他這模樣,厲聲又問:“小拖油瓶呢?”
“單維正由楽兒帶著修行呢,他資質不錯,是個三靈根,師弟請裴師兄為單維選了一部洪階功法,喚作”周宜修似是瞬間來了精神,話頭才起,卻被康大掌門一把止住:
“好了,又請裴師弟選功法,又要拜在老二門下。你辛苦攢下來那點靈石、善功,怕還是要多給昕然留一些吧?
單雪容倒是輕鬆,自己留在娘家,兒子反還讓你帶回來養了,心頭多半還做著東食西宿的美夢呐?!你這腦子就不曉得靈光些麼?彆人的兒子,你縱算將心肝都掏出來了,又怎麼可能養的熟?”
“誒誒,師兄說的是呢。”周宜修忙點腦袋,康大寶也看不清他是聽進去還是未聽進去了,隻覺看了來氣,罵都不想再罵了,揮手令他退出屋去。
轉手一道符詔傳到了袁晉的小院外頭,令他出關過後,立即來尋自己。這回自己帶回來的,可不隻有從儲嫣然處求來的佛植之法呢。
————兩日後,翡月穀,單家
單家主單晟緊蹙著眉頭,手中攥著康大寶那言辭犀利的來信,獨坐許久,默然不語。
單雪容算不得什麼,一個嫡女罷了,隻要想生,舍得辛苦,總能生出來的。但偏偏當年失蹤不見的那個贅婿回來了,還是帶著其失散已久的曾祖回來的,這便有些讓人作難了。
作難的原因自不是因了一女聘二夫所造成的尷尬局麵,這事情便連蒯家那類小族都經常做,司空見慣得很。
真正令人作難的,還是因為那贅婿的曾祖是名築基後期修士、手段不差。那贅婿這次富貴還鄉,便就是為了向單家討要妻兒、本姓的。
偏偏單雪容亦是個不識大體的,認準了就是要跟那贅婿走,當真甚是麻煩!
“早曉得不管怎麼樣也得讓其跟周宜修一道回去,盤桓幾天,反還惹出來這等麻煩事情。”單晟喃喃念道,麵有難色。
重明宗自是不好得罪的,可那築基後期的散修偏就好惹嗎?莫說單晟現今暗傷頗重,實力非複全盛之時。便是其未鼎盛時候,這類修士他也是不想得罪的。
築基散修縱是手段普遍比家族、宗門出身的修士要稍差一籌,亦基本無有弟子、血裔助拳,可從另一方麵講,卻也是無牽無掛、孑然一身。
除非能將其一巴掌拍死,不然若是得罪了這等存在,將來單家可很有些麻煩。
單晟雖然服了由虯龍草煉得的延壽丹藥,可也最多隻剩下不足三年的壽數了。這對於一個築基真修而言,可遠稱不上長。
為此他連那新雲盟諸家駐守靈石礦脈的差事都辭掉了,準備在這後續幾年時間裡頭,安心守在族中,培育後人、料理家事。
因了單家無有築基駐守靈石礦的關係,往後的每歲,單家便隻能領盟中約定份額的半數靈石,損失不可謂不大。
但現在單晟可無暇顧及這些了,單家新提的一名築基種子、其最為看好的一名族孫,因不忍心見到宗族之事遭外人操弄,下定決心,隻服了“蘆丹”便冒險衝關,歿了。
這築基之事,本就凶險,單晟心痛歸心痛,卻也能想得通。隻是自此便徹底熄了心思,嚴聲叫停了剩下幾名築基種子的衝關動作。
單家是因了前些年族人上進、方才能攢下來了些人才家底。
若是換了尋常人家,似翡月單家這般連折三名築基種子,怕是馬上便就要陷入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麵,哪還能如單晟一般,繼續有機會操心後輩的築基之事。
可單晟卻也清楚,若是這築基靈物再不快些從重明宗手上換回來、翡月單家三年內出不來一位築基,不說外敵與一直心懷叵測的盟友書劍門覬覦,便是下頭這些練氣小族,怕是都難壓得服帖。
那麼單家便就真要陷入風雲飄搖、任人魚肉的尷尬局麵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單晟一咬牙,瞬時便就下好了決斷。
“來人。”單晟板著臉喚了一聲,一個身材健碩的仆役立即走了上來,言道:“族長有何吩咐?!”
“單雪容在何處?”
“十九娘在二房夫人處聽訓呢。”
“喚她過來,某要帶她赴重明宗致歉。這回某需得跟她說清楚了,往後要是還敢私自跑回來,某便直接將她打死在小環山下算逑!”
————重明宗
袁晉獨坐在靜室裡頭,額生冷汗,滿麵黑氣、緊閉雙眸。
隻聽得他口中令決低喃不止,一團黑氣從經絡中生起,又隨著周天運轉,飛速蔓延到其全身各處。不多時,袁晉便是大汗淋漓、青筋冒起。
一張果毅的臉上麵色變幻不停,時而赤如紅棗,時而黑如濃墨。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見他睜開雙眸,眼中已無有黑白之分,皆呈赤色。
“唵!”落針可聞的靜室裡頭倏地響起來一句佛號,袁晉再次合上雙眼,隻覺得滾燙似火的肌膚漸漸降溫、平複下來;先前那股在體內四處亂竄、要將自己撕成碎片的暴裂之感亦緩緩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