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老,這.”費南応是真沒有要將康大掌門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對於後者這位愈發順眼的侄女婿,他實是想要維護一二的。
“無妨,姑爺也是半個兒嘛。”鶴發老婦在側自是附和應道,為了要看康大寶笑話,便連這等下裡巴人的俚語都從她這貴婦人嘴中說了出來。
紫袍老者淡笑言道:“哈,老夫人說得不錯。兒郎們總在家中閉門造車也不是辦法,一味坐井觀天,卻難識得天下英雄。
二三子們放寬心便是,這次老夫非是空手而來,臨行前便連葉涗老祖都有囑托。這一次你們可萬萬藏不得拙,不然定是要後悔的。”
金丹上修都已開了尊口,費南応自沒有再拒絕的道理。後者看向康大寶的眼神中有些概歎,心頭暗忖:“這小子頭一回出來做個出頭鳥,便就撞上來這檔子事情。”
眼見堂內那些費家真修們一個個躍躍欲試的模樣,費南応便曉得康大掌門這一關不怎麼好過了。
歙山堂的費家族人本就因了遠離族地,對潁州繁華思念非常。今日難得有本宗宗老蒞臨,又有其許諾的豐厚獎賞。
便是認真鏖戰過後也奪不得頭名,但若能在宗老麵前留些印象,卻也是件大好事。
如此之下,又有誰不想好好表現一番?
“躲是躲不得了!”康大寶登時反應過來,這便是他一貫隻喜歡掩於人群之中的原因。錐入囊中、木秀於林,卻是要多招惹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康大掌門在費疏荷詫異目光下邁步而出,捏了捏後者柔弱無骨的一雙小手,聊以慰藉,恭聲應道:“承蒙宗老厚愛,固所願爾、不敢請也。”
“哈哈,你這位姑爺倒是光棍!”紫袍老者聽後不為所動,隻笑嗬嗬地讚了一聲。“既如此,便就開始吧。”
“啟稟宗老,晚輩還有一事需講。”紫袍老者話音才落,康大寶便又搶聲言道:
“晚輩康大寶,乃是乾豐三百八十七年生人,渾渾噩噩修行到今日,堪稱一無是處。更奈何見識也淺,便連道經都識不得幾本。
前些時候還心存僥幸,偏又去了一處險要秘境。這自是妄自尊大之舉,晚輩本事不濟,連得意靈器也失在了陣中,又受了些傷,還未見好。
萬望宗老莫要誤會,晚輩此時說這些,倒不是要為之後敗陣尋些借口,而是怕屆時汙了諸位費家俊彥的清名。
畢竟在小比過後,若有好事者偏要以“勝之不武”來言語此事,未免不美。是以,”
康大掌門言及此處一頓,待得其不動聲色地看過一眼紫袍老者的臉色,這厚道人方才放心言道:
“是以晚輩懇請宗老,擇日再戰。莫要因晚輩一粗鄙愚蒙之人,而壞了費家俊彥們這樁心念已久的盛事。”
“這宗老,這小子雖然是奸猾了些,但話中卻是不無道理。堂內小比一事,可否暫緩些時日,便以一月為期若何?”
費南応在旁諫言的同時,心頭也在為康大寶這番話叫好。後者這處事卻是圓滑不假,明明是推脫,卻又有理有據;明明是自輕,卻又不會令得旁人看低他一眼。
紫袍老者麵上稍有訝色,他先攔住又要說些什麼的鶴發老婦,看向康大掌門的目光又認真了一分。
他聽過費南応的話後,輕搖了搖頭,開口道:“我怕是留不得那許久,擇日不如撞日,這時候便不好改了。”
“不過,這位康家姑爺所言倒也不無道理。你有傷在身,又無趁手靈器,若是費家兒郎們勝了,卻是勝之不武。”
說罷後,老者指尖靈光一閃,一個精致典雅的青色玉瓶倏地現於他的手中。隨後他將這玉瓶交由了有些驚色的康大寶手中。
“這是一枚三階下品百草蘊靈丹,你兩個時辰,當能煉化。屆時你這傷勢,便就能恢複如初了。”
“百草蘊靈丹?這可是金丹上修們常用的療傷丹藥!何止是能令得這小子傷勢完好如初,就是剩下來那三分之二的藥力,怕是能為他突破築基後期再省下來三五年苦功!”鶴發老婦心中驚怒,對於紫袍老者的這番舉動甚為不解。
康大掌門也未想過這位費家宗老出手如此慷慨闊綽。
須知道,丹藥品階越高便越是難尋,似練氣小修所用的一階傷藥,大衛仙朝境內還可稱是隨處可見;但對於金丹上修卻是不然,三階丹藥在大衛仙朝內都已能算鮮見。
要麼老老實實抻著脖頸放到例如萬寶商行這般的大型商號乖乖挨宰;要麼就需得往高階拍賣會上去碰碰運氣。
至於交好一位三階丹師,獲得一條穩定的購買渠道這檔子美事,尋常金丹上修是想都不敢想的。
是以對於金丹上修而言,這三階丹藥也足算珍貴。況且紫袍老者拿出的百草蘊靈丹,因了其中正平和的特點,便算在三階療傷丹藥中也足可稱作稀缺。
拿這等丹藥給康大寶一區區築基修士療傷所用,確是有些奢侈了。但這紫袍老者卻是無有什麼不舍之色,隻催促著康大寶速去速回:
“你這傷勢我是治得,但這靈器我卻無了辦法。不過世事便就是若此,天老爺也無有事事遷就你的道理。兩個時辰過後,抓緊過來,莫要耽誤了事情。”
旋即他也不待康大寶應,便又當先提起酒杯了,口中連呼:“杯莫停、杯莫停,飲得烈酒、能降龍虎,才是我費家的好兒郎!”
康大寶頂著鶴發老婦幾要凝成實質的銳利眸光,用眼神安撫過目有憂色的費疏荷過後,方才惴惴不安地朝著一位費南応身邊的隨扈請了一間靜室。
“三階丹藥,卻是不同。”康大掌門先將這枚丹藥仔細打量一番,甫一將渾如墨色的丹丸湊近鼻下,他便被這充裕非常的靈力衝得腦袋一昏。
“嘖,真有些舍不得吞了。若能將此丹收入宗門大庫中,作為一件為我重明弟子的保命之用的上佳靈物就好了。”
康大寶低喃一陣過後,才又覺荒謬。
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剛才紫袍老者施丹之時,便連堂內那些費家子弟,都對自己妒忌非常。自己還真是習慣了操爛心,竟還想將這樁美事讓渡出去?!
“咕隆”一聲,丹丸入口,隨著金漿入了康大掌門肚中。丹藥先化開最外頭一層,藥力遊做清氣、浸入竅穴。
未過多久,康大寶便隻覺百脈通泰,先前所受的那些沉屙暗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轉好。甚至就連他早年間因行氣出了錯漏,而在經脈中留下的一些微小創處,也都在清氣的幫助下恢複如初。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直到這枚百草蘊靈丹的體積已縮成了原本的三分之二,合目調息許久的康大掌門方才睜開了雙眼。
“呼,這感覺卻是美妙非常,比起混一妙結法都不差許多了。”
康大掌門感覺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舒泰,這是他許多年都未體會到的體驗了。“戰便戰罷,管他呢,隻服了這丸丹藥便算不虧。”
想通過後,康大寶便收起了平日裡頭那副謹小慎微的模樣,一路龍行虎步,邁入了正熱鬨非常的費家長桌宴上。
他甫一出場,便就將一個個看似沉浸在酒宴中的費家真修們拉了出來。
紫袍老者位份最尊,沒有誰能搶在他之前開口,他止住了要做客套謝辭的康大寶,朝著費南応大聲呼道:“好、好,康家姑爺何來遲也。南応,再燙一缸新酒來,味道要辣些,正好為這小比加些味道。”
“好啦,二三子看你們大顯身手了!”紫袍老者隨即拋出來一個華麗非常的簽筒,緊接著一點靈光從其劍指指尖析出,將簽筒內的紫玉竹簽胡亂攪散,隨機落在參與小比的每一位修士手中。
“嘖,”康大寶自報年齒的小心思未能起到什麼作用,倒是在其意料之中。紫袍老者慧眼如炬,更不會在意前者所用的這點小伎倆。
“卅四,運氣還行。”康大掌門低聲念了下自己的號碼,捏了捏手頭材質上乘的紫玉竹簽,心頭想著過會兒要偷偷將其揣走。
畢竟茲要能帶回重明小樓去,便起碼可以煉製出來一柄上佳的上品法器充實貨架。
這邊號簽方才發了下去,伴紫袍老者同行的隨扈之一,一名頭生獨角的清秀青年,便就開啟陣盤,在長桌宴旁的一處矮山上頭,置起了四座龐大的擂台。
“一樣規矩,不得使用超出二階的一應外物,自己煉製的經由裁判查驗過後,可以例外。”紫袍老者並不贅言,隻又輕聲交待一句,便就催促著參與小比的修士們上擂。
其話中也未言及什麼不得使用亡命手段、不得傷人性命之類的告誡,也不曉得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還是費家小比曆來就是這般如真金烈火一樣實實在在。
“丙字台。”康大寶尋到了自己的位置,抬眼一看,頗感不妙。這坐主裁位置上的,正是對其成見頗深的鶴發老婦。
這老嫗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合目而立,眼不關色耳不聽,靜待小比門人上前。
運氣差也是沒辦法,康大寶也沒得選,環顧四周,將小比的費家修士一一數過,僅有三十二人。
這便意味著除去費南応與鶴發老婦這兩名被紫袍老者抽做裁判的費家修士之外,還有十餘名費家修士未有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