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沒有直接參與過薩拉丁大軍的突厥人而言,還是相對陌生,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他們還停留在一個舊時代。
……
戰鬥爆發時,正是正午,陽光炙烤著大地,空氣中夾雜著乾燥的塵土味和汗水的酸澀。
敕令騎士團第一大隊,在一處低窪的山穀中靜候,他們身披重甲,麵罩下的眼神冷峻。
遠處,突厥輕騎兵正試探性地推進,手中的馬弓已然拉開,弦上箭矢閃爍著寒光。
“穩住,不許開火!”大隊長莫諾騎在馬上,手持長劍,聲音冷靜而威嚴。
他抬手示意,士兵如雕像般紋絲不動。
敵人的哨探開始靠近,幾名突厥騎兵策馬加速,企圖試探陣型的反應。
突然,第一聲火炮的轟鳴撕裂了空氣,濃烈的火藥味隨即彌漫開來。
霰彈四散,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瞬間,幾匹戰馬嘶鳴著倒下,騎手被拋飛,敵人的陣型頓時一片混亂。
對於未經訓練的突厥戰馬而言,這突如其來的巨響猶如雷霆。
驚慌失措的馬匹四處亂竄,隊伍開始失控
一名突厥騎兵試圖拉住韁繩,卻被從身後飛來的霰彈擊中,慘叫著翻落馬背。
而敕令騎士這邊的戰馬卻穩如磐石。
為了讓這些戰馬適應炮聲,騎士們經曆了無數次的實彈訓練,馬匹早已將巨響視為司空見慣之事。
現在,這些高大的戰馬如同一堵鐵牆,等待著衝鋒的命令。
又是一門炮擊,金屬彈丸像死亡的雨點般傾瀉而出,突厥輕騎兵的前排應聲倒下。
血霧在陽光下彌漫開來,慘烈的場景令敵軍更加混亂。
幾名突厥人慌不擇路,衝進步兵陣中,在步兵們的槍矛交錯間,鮮血飛濺。
“Deusvult!”
見時機合適,莫諾高舉長劍,帶頭策馬衝入敵陣。
他身後的騎士們如同一道鋼鐵洪流,伴隨著戰馬的嘶鳴聲和鎧甲的撞擊聲,直直地撞進了敵人的殘陣。
突厥人尚未從炮火的震驚中恢複,麵對這迎麵而來的重騎兵衝擊,更是毫無招架之力。
長矛刺穿胸膛,戰刀劈開頸骨,敵軍陣型徹底崩潰。
然而,莫諾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他策馬駐足望向在敵軍潰逃的方向,冷靜地舉手示意停下追擊。
眼下的他們是在陌生地域行軍,並不確定周圍是否有更多的敵人,而如果貿然追擊的話,著裝較重的敕令騎士並不具備優勢。
這一幕幕,都被蓋裡斯看在眼中。
可以說,在這兩年裡,許多人都有了長足的進步,開始愈發成熟起來。
這兩年跟隨著巴利安的莫諾就理解了一件事,敕令騎士團在戰場上的核心其實既不是騎士也不是步兵,而是火炮。
敕令騎士團一千人規模,整整12門火炮,這個比例已經是相當高的了,而敕令騎士團的作戰方式除非是有高機動需求的時候,否則都是圍繞這些火炮來的。
5月份的時候,那時巴巴羅薩剛剛身死,蓋裡斯與巴利安就敕令騎士團進行過詳儘的討論。
那是在一間書房裡。
“蓋裡斯,你說,麵對撒拉遜人的時候,我們還有多少勝算?”巴利安的聲音低沉,帶著疲憊,眼神卻堅定。
他雙手撐在長桌邊緣,俯身凝視手中攤開的羊皮地圖,那上麵密密麻麻的標注是,過去數十年裡與撒拉遜人爆發過戰爭的地點。
蓋裡斯站在桌邊,身影籠罩在燭光和陰影之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勝算……從不在於蠻力,而在於智慧。”
他的手指滑過地圖上蜿蜒的河流。
“與突厥人作戰,需要的是穩紮穩打。側翼與後方,必須堅如磐石。如果可以,最好背靠河流。他們騎射如風,正麵交鋒是愚蠢的,但他們的弱點在於無法突破穩定的防線。”
巴利安當時點了點頭,明白這都是經驗。
蓋裡斯接著說道:
“東羅馬人會用步弓去與突厥人對射,或者依靠他們的騎兵果斷發起衝擊。但我們不需要。”
“我們的戰術更加簡化——騎兵隻護側翼,步兵隻護火炮。無論敵人如何挑釁,隻要防線穩固,他們最終的進攻都會如水擊石。”
巴利安默默點頭。
然而,蓋裡斯沒有停下,他的聲音低沉,接著說道:“但與重步兵陣線交戰,是另一回事。”
“重步兵的陣列密集,騎士的衝鋒根本撼動不了。他們堅如城牆,但實心彈可以撕裂這種堅固的堡壘。”
“炮擊會讓他們的士氣崩潰,陣型瓦解。而那時,才是騎士們衝鋒的時候。”
“敕令騎士團的力量,不在於武藝,而在於服從。高度的服從!任何不聽號令的衝鋒行為,都是對整體的背叛,戰場需要秩序。”
巴利安沉默片刻,長歎了一口氣。
“這些話,你知道在某些騎士耳中有多刺耳嗎?但你說得對。”
蓋裡斯在改變時代,舊的騎士時代在逝去,而新的騎士、某種意義上來說,卻隻是棋子與更加昂貴的消耗品。
作為耶路撒冷王國騎士的典範,他對此無力阻止,也不會去阻止。
1512年西班牙軍隊和教皇國軍隊進攻拉文納,而法軍將領也就是年僅22歲的加斯東,因為缺乏補給無法與敵軍相持,選擇了速戰。
這次戰鬥中法軍約有兩萬人和50門火炮,而聯軍方麵是一萬六千人和30門火炮,雖然人數較少但卻修建了一座半圓形工事。
在那次戰鬥中,雙方爆發了持續兩個小時的炮戰,僅聯軍一方的火炮就對法國步兵造成了2000規模的傷亡,以至於需要國土傭仆拿長槍逼著加斯科涅步兵才能勉強穩住陣型。
而火炮處於數量劣勢一方的聯軍,則更加淒慘,西班牙騎兵在無法忍受敵軍火炮後,擅自出擊企圖摧毀法軍的火炮陣地。
而這種缺乏秩序與組織的衝擊,對於法軍敕令騎士而言卻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西班牙騎兵被輕易擊潰,而法軍步兵也發起了衝鋒,在戰事陷入肉搏膠著之時,敕令騎士們再度發起了兩次衝擊,瞬間擊潰了聯軍。
這次戰鬥裡法軍陣亡達到了三千到四千五,而聯軍的陣亡則高達九千。
時代的確是變了,但之所以會變,那並非是單純的多了火炮,單純的有了火炮也不意味著能贏。
勃艮第公爵“大膽”查理有著優勢的青銅金屬炮,但還是被瑞士山民給衝翻了三次。
因而,在敕令騎士團有著如此優勢裝備的情況下,他依舊跟著過來,審視著莫諾的調兵遣將,確保他們不會陷入“唯武器論”的錯誤認知中。
這次遭遇戰,是蓋裡斯前往拿撒勒途中的一點小插曲,但這個小插曲所帶來的影響,卻是是深遠的。
在這次戰鬥之後,蓋裡斯花費了不少時間重新收攏部隊,安排人手對傷兵進行治療。
那些死於火炮和騎士衝鋒的突厥人,則就地掩埋。
至於突厥人俘虜或者說是運氣好沒死的傷兵,蓋裡斯也沒去苛刻的對待,而是按照戰俘條例,安排了人對其看管。
戰功的計算、傷員的救治、乃至於對屍體的掩埋,這些一係列的事忙活了好久,當這些進行的差不多之時,天色其實也到快傍晚了,不適合繼續行軍。
敕令騎士團一大隊,直接就地安營紮寨,並安排起士兵的夜間執勤名單。
次日中午,在拿撒勒城門處,四十名武裝侍從在前開道,然後是押解著突厥人戰俘的侍從們,緊接其後的是炮兵與騎馬步兵,而在這條行軍隊列的最後方是被四十名騎士簇擁著的蓋裡斯。
關於耶路撒冷王國擊敗了突厥人部族的消息,從昨天起就在拿撒勒瘋傳,敕令騎士們的英勇善戰,也在民眾裡傳唱了起來。
那些突厥人在確定了敵我力量之後,就帶著他們過去一年裡搜刮的財富連夜而逃,留下了一座無人駐防的空城。
簡單的入城儀式之後,蓋裡斯代表著王國,接受了拿撒勒本地人的效忠。
當場承諾拿撒勒將會如耶路撒冷王國其他城市一樣免除掉人頭稅,並且告訴市民們過幾個月,等原先的加利利公國的人口清查完畢之後。
會組織王國君臨議會下議院議員的補選。
加利利公國是的黎波裡伯爵雷蒙德在耶路撒冷王國裡的領地,通過聯姻取得。
蓋裡斯作為雷蒙德的遺囑繼承人,從他手中接過冠冕的存在,自然也在法理上繼承了加利利公國。
對於耶路撒冷王國而言,這其實意味著蓋裡斯勢力的再度擴張,而且他人難以質疑。
就如之前安排的那樣,加利利公國將會被轉為王室直轄的領地,切割成郡還有選區。
無論是免去人頭稅,還是承諾議員選舉,都是在安定人心,而這些政策也有效的加強了當地人對王國的歸屬感。
畢竟與“仁慈慷慨”的蓋裡斯相比,那些“邪惡”的異教徒簡直就是世間種種不義的化身。
在將戰俘收押之後,蓋裡斯安排莫諾去與拿撒勒本地人的代表繼續接洽。
而他自己則在當地神父的帶領下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聖母領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