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忽然猛地吹動窗簾,帶來一絲涼意。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但在最後時刻,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烏雲,照在她臉上。
女人的雙唇微動,低聲念誦祈禱。
“主啊,寬恕我的罪,讓我的靈魂與我的孩子、我的兄長相聚……”
在一旁眾人的簇擁下,她的手指無力垂下,伴隨著一聲輕歎,西比拉的生命在這一刻走向了終結。
而遠處,海浪始終如一的拍打著海灘,不在意一位女王的逝去。
“慈悲的天主,禰是永恒的光,掌管生與死,禰曾應許凡信靠禰的人,必不落入永恒的黑暗。如今,禰的侍女西比拉已行至生命的儘頭,求禰憐憫她,使她的罪得以赦免,靈魂得以安息,歸於禰懷中,與天使為伴,與聖徒為鄰。主啊,求禰接納她,正如禰接納了瑪利亞與眾聖徒一般。”
宗主教伊拉克略出席在此。
而一旁的侍從們,也在詠歎:“主啊,求禰垂憐!主啊,求禰垂憐!求禰拭去她生命中的痛苦,使她在禰的國度中得享平安,求禰賜福她的靈魂,護佑我們這殘破的王國。”
至於伊莎貝拉默默看著這一切,在她的一旁還有居伊。
如今,居伊的臉色同樣蒼白,身體如雕像般僵立。
他的雙手握得發白,指節微微顫抖,目光死死地盯著病榻上的西比拉,卻似乎無法接受這一切。
在伊莎貝拉看來,居伊可能會有一些自責,可他會自責慚愧又不太可能。
在一旁侍衛的保護下,伊莎貝拉率先離去。
在她的身後,這烏雲密布的天空下,一位女王默默無聞的離去,而城市中的市民,卻似乎無人在意。
……
曆史總會醜化或者美化一些東西,後人所在意的前人反倒無所謂。
伴隨著西比拉不出所料的離世,原先都有些平靜的王國政局,一時間都猶如水潭砸入一塊巨石掀起波瀾。
黎凡特地區的基督徒貴族子嗣艱難,已經不是什麼少見的情況了。
法蘭克人麵對居高不下的貴族絕嗣概率,在不得已中承認王位可隨女性血脈傳承。
由於西比拉在位期間,王國所經曆的種種困境,以及加利利海西那致命的失敗,大多數貴族,都頗為默契的忽視了西比拉的女兒。
當然,從年齡角度來說,一群最大不過九歲的小女孩,也確實不適合繼承王位。
鮑德溫5世那是因為他是男性,加上麻風王以及大量貴族派係的力捧,才促成其繼承人的身份。
至於居伊?
他是一位共治君主,因為作為西比拉的丈夫而得到一頂王冠。
這種情況,從一些21世紀的法語,也可以看出點表現,就比如說,女公爵以及公爵夫人,本質上都是一個詞:Duchesse。
但二者所具備的權力,顯然不是一回事。
因此,當西比拉去世後,加上又不願意讓西比拉女兒加冕,那麼居伊的王冠,其實就已經搖搖欲墜起來了。
在需要王位繼承人的情況下,向上追溯血脈,隻有一個選擇。
“麻風王”還有“阿莫裡一世”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血親——伊莎貝拉。
提爾市政議會的會堂裡,劍拔弩張氣氛不說落針可聞,也已經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了。
西比拉剛走不到兩天,有關王位繼承的事,就已經爆發過三輪衝突了。
伊莎貝拉確實是理論上最合適的繼承者,但理論歸理論,實操歸實操。
在不少貴族看來,巴利安派係已經控製了官僚體係、議會中占據優勢、內閣裡完全主導的情況下,再讓伊莎貝拉去繼承王位的話,那麼非巴利安派係的貴族就真可以去洗洗睡了。
破船還有三斤釘,伊拉克略所代表的派係,雖然已經沒有太多的實權力量,但在沒有動用軍隊解決政治衝突前。
君臨議會裡多一張口,其實就是多一分話語權,不說彆,至少吵架還是能做到勢均力敵的。
就算伊莎貝拉這邊的不少人進入議會的時候,都隨身帶了短棍,準備一秒六棍。
但伊拉克略那邊的貴族,在有了挨打經驗後,也都各自在衣服裡穿了皮甲,還準備了不少的石頭。
如果真爆發鬥毆,在這間不大的提爾市政會堂中,誰輸誰贏其實還不一定。
動用軍隊解決體製內的矛盾衝突,顯然並非長久之道,一時間情況都有些僵持住了。
在這種境地下,君臨議會就要連續三次不歡而散的處境裡,身患重病的巴利安被人抬著送進議會。
坐在席位上的巴利安,身形削瘦到令人不忍直視,原本寬厚的肩膀如今塌陷無力。
他的麵容蒼白如蠟,雙頰深深凹陷,凸出的顴骨讓臉龐顯得格外削瘦。
這麼一位病人入席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也都一齊予以致敬,便是伊拉克略都略微低頭了一下。
在眾人心目中,如果說是誰支撐起了耶路撒冷王國在戰敗後的房屋,那麼就隻會是巴利安。
若非他確保耶路撒冷保衛戰裡足足三萬法蘭克人的幸存,那麼第二王國哪還有東山再起?
在那之後,巴利安猶如一根精神圖騰,鼓舞著許多騎士,堅持在提爾。
他是無冕的王,與薩拉丁並立的人。
但隨著那短暫的敬意結束後,會堂裡正式爆發爭吵、指責、辱罵。
巴利安向一旁的另外一個本該空著的空位看了一眼,一個麵容俊朗、富有生機與活力的年輕人,正坐在那個位置上。
對方與巴利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是生、一個將死。
“讓你見笑了鮑德溫。”
“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