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爾,你覺得耶路撒冷有可守的必要麼?”薩拉丁在阿克薩清真寺裡向自己的弟弟詢問道。
阿迪爾在前不久帶領著最後一批馬穆魯克離開了埃及,抵達耶路撒冷。作為薩拉丁的弟弟,阿迪爾是薩拉丁最為信任的人,從始至終都擔負著阿尤布王朝裡第二人的地位。
當努爾丁去世時薩拉丁北上去奪取蘇丹之位,而從那時起阿迪爾便替薩拉丁統治埃及,在長達數年的篡位活動中為薩拉丁收集大量的資源與人力。
而當薩拉丁奠定自己的蘇丹之位後,阿迪爾也任勞任怨的直接放棄了對埃及的管理,轉而去治理阿勒頗。阿迪爾的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忠誠,也贏得了薩拉丁的信任。
故而從1186年開始,為了重新鞏固對埃及的統治,阿迪爾又被放回了埃及,去整理埃及的內政。
“這裡是死地,孤城不可久守。”麵對薩拉丁的問題,阿迪爾倒是直言不諱。
聽著自己弟弟的話,薩拉丁倒是一笑,然後他說道:“我也知道是死地,可問題是有人想我死在這裡。”
阿迪爾沒有接這話,薩拉丁說的有人,他自然知道是誰。還能是誰呢?自然是阿巴斯的哈裡發納斯爾。
“在前不久,他向所有穆斯林,宣布了我為第三聖地守護者的身份,稱我可以調動一切穆斯林埃米爾的力量,他在寫給我的信裡,盛讚我奪回聖地的功績,勉勵我與十字軍的戰鬥再接再厲。可以說他提供了除了實質幫助之外的所有幫助,沒有援軍、沒有金錢、他隻是塞給了我一個守護聖地的大義!”
“阿迪爾,你告訴我,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放棄了耶路撒冷,那麼我會麵臨怎樣的一個處境?”
“您被抬的多高,那就會跌落的多深,往昔的一切榮耀,都會成為鐐銬約束你,而那些僅僅是名義上向我們效忠的各地埃米爾,就會輕而易舉的放棄向阿尤布王朝的效忠。”
阿迪爾在與自己兄弟談論這種問題的時候,倒是直言不諱,無需如其他人那樣的小心翼翼。
薩拉丁有些沉默,阿迪爾能看到的未來,他自然是也能夠看到,而這樣一個未來,對他而言,卻無法逃避,因為薩拉丁看不到勝算。
一切的大義都需要有戰場上的勝利作為支撐,隻有能夠帶給伊斯蘭世界以希望的人,才能夠負擔起大義,然後將大義化作自己的劍,斬向自己的敵人。
而握有大義卻一次又一次令穆斯林們失望的人,隻會遭受其反噬。
“阿迪爾,你有什麼建議麼?”
“與十字軍再戰一次,贏了一切好說,輸了的話、收兵埃及,比起穆斯林的大義,我們總得先考慮家族的延續。”
阿迪爾沒有與耶路撒冷王國的軍隊正麵交鋒過,他並不清楚眼下的戰爭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在他看來哪怕十字軍有著武力優勢,阿尤布王朝彙聚起全部軍隊的話,也未嘗不能一戰,最關鍵的是,如果不戰而棄城的話,那麼哪怕是埃及他們也不一定能夠保有。
穆斯林的世界裡,不會去支持一位背棄信仰大義的統治者,畢竟蘇丹可不隻是單純的世俗國王,往往也意味著宗教上的權威領袖。
薩拉丁再度默不作聲,他俯視著耶路撒冷城,心中不免湧出一陣陣的苦澀,從1186年奪得耶路撒冷城開始,至今連三年都不到,形勢就已經惡化到這麼一個地步。
阿迪爾覺得戰場上還可能有所勝算,但薩拉丁卻明白,那個勝算是微乎其微,若是按照他一貫以來的習慣,自然是不會去賭那點微乎其微的勝算。
可問題是就如阿迪爾所說的那樣,在哈裡發將他的大義抬高到如今這個地步之後,如果他還不戰而走,那麼卻就可能陷入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處境,如果沒了大義,他薩拉丁所能信任的部隊除了馬穆魯克外還能有多少呢?
當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哪怕是馬穆魯克也不能值得信任,眼下之所以順從於薩拉丁,便在於薩拉丁還有著崇高的威望,然而當阿尤布王朝威望衰落之時,便是馬穆魯克們奪取了埃及的政權。
“至少要消耗掉那些不可信的力量……”薩拉丁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他隻是做出了決斷,要在保留住自己的核心力量的同時,儘可能地削弱那些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埃米爾們。
當宗教層麵的利益與家族利益之間發生衝突的時候,薩拉丁果斷的選擇了家族利益。
“還有一件事。”薩拉丁接著說道。
“你覺得在我那些孩子裡,究竟有誰適合繼承我的位置呢?繼承這個蘇丹之位。”
聽到這個問題後,阿迪爾眉頭皺了下,頗為猶豫,薩拉丁的那些孩子他都有所了解,可以說他們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可能達到薩拉丁的這個高度,甚至於僅僅是讓他們守成,都有點勉為其難。
薩拉見阿迪爾不語,其實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沒有繼續說話,隻是轉過頭再掃過一眼這座聖城。
“耶路撒冷,你可以是一文不值,也能夠有著無儘財富,但如今卻成了一副鐐銬。”
……
法蘭克人發起反擊的氣氛籠罩著阿尤布王朝,邊境衝突、一輪接著又一輪,裝配著輕甲的土科波騎兵們與那些部族騎手們,血腥交鋒著,
而敕令騎士團則守護著一條從亞嫩通往提爾的商道,任何敢於侵犯此處的敵軍,都會被驅逐。
輕裝的騎兵、重裝的騎士、騎馬的步兵與高速機動的輕炮,構成了這些日子裡耶路撒冷王國一方作戰的主力。
在短距離裡,他們的機動能力不亞於薩拉丁麾下的那些部隊,而輕炮所帶來的火力優勢,能夠輕易間打破戰場的平衡,在馬匹嘶鳴裡擊潰敵軍。
不過耶路撒冷王國一方的軍隊,並不是很看重這些勝利,而薩拉丁也不怎麼在意那些失利,他們都清楚真正決定雙方命運的其實是即將籌備的會戰。
這次會戰的先導自然是以輕騎兵間的交鋒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