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月的午後,陽光炙烤著起伏的黃土丘陵,不遠處的零星麥田在乾熱的風中翻湧著綠色波浪。
蓋裡斯穿著自己編出來的草鞋,穩穩站在這片他自己的農田上,不算賣力的揮動鋤頭。
鐵質的鋤頭並不算沉重,但配上木杆,怎麼說也有接近六七斤重,比之長劍要沉重許多。
然而就這麼沉重的鋤頭,在蓋裡斯手中揮舞的時候,則就好似羽毛一般輕巧。
在其砸進土中的時候,則氣勢洶洶宛若要將大地鑿開。
每一下,都入地極深。
一旁的阿爾斯蘭,都有些看呆了,實在是他揮舞三五下,才能翻出泥土深度,對於蓋裡斯而言不過是一下的事罷了。
今上午,這才一起翻地多少時間,蓋裡斯那邊就已經開出小兩畝地了。
便是那些耕牛,都沒蓋裡斯這麼能乾啊!
麵對雙方的差距,阿爾斯蘭不僅沒有放棄,反倒是加大力度開始鋤起來。
隻不過,這一加大力度,反倒是沒多久他便氣喘籲籲起來,同蓋裡斯之間的差距不僅沒有減少,反倒是被拉大了。
“注意呼吸,注意呼吸,腦子放空,彆想太多。”
見到阿爾斯蘭的動作,蓋裡斯也不由的多勸了幾句。
阿爾斯蘭雖然有調整,但卻用處不大,畢竟他這才種幾天的地,往日裡根本沒吃過這種苦。
等他實在是累到不行的時候,蓋裡斯也不鋤地了,帶著他坐到一旁喝起水來。
“到頭來,也就你留下來了。”
一旁的阿爾斯蘭默默不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這鋤頭不對勁吧?”
蓋裡斯要求土地必須深翻出至少一個豎著的手掌深度,對於一片荒山而言,這個深度的翻土,足以讓每個年輕人,在第一天的時間裡就磨出血泡。
哪怕是曾經自稱自己種過地的年輕人,在連續三天的高強度開墾土地後,都隨便找了個理由不再參與蓋裡斯的農活中。
唯有阿爾斯蘭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當然,能堅持到現在,阿爾斯蘭也察覺到他手中的鋤頭不對勁了。
要知道,這年頭的鐵農具,其實質量頗為不行,一旦損壞後,由於不好找鐵匠的緣故,反倒是耽擱農活。
而他還有蓋裡斯手中的鋤頭,在經過連續幾天的高強度使用後,鋤頭依舊鋒利的足以切開尋常皮甲。
前些日子,蓋裡斯弄來土地後,便帶著聚落裡不多的幾個年輕人,來開墾土地。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都興致勃勃,畢竟蓋裡斯主動從商店裡拿出來幾個鐵質的鋤頭給大家夥使用。
這年頭鐵鋤頭可不得了,相較於木鋤頭而言,天然就輕便。
而且蓋裡斯的拿出來的鋤頭,還不是一般的鐵鋤頭,而是夾心鋼製成的農具,
這放在農具界,都堪稱是傳世之寶了,畢竟他這鋤頭,不僅僅是輕,其硬度和鋒利程度都是年輕人們從未見過的,比之他們各自家中的矛頭或者短劍彎刀都要鋒利堅韌。
敲在人腦殼上的時候,或許與戰錘無異。
因為擔心年輕人心生貪戀的緣故,蓋裡斯也始終沒去提及真相,隻是一味著教導他們如何鋤地。
但即便是有了新奇的農具,因為蓋裡斯對開墾土地的要求,也累倒了大家夥。
到如今,隻剩下一個阿爾斯蘭,還能坐在這裡同蓋裡斯閒聊,討論他們手中的農具。
麵對,阿爾斯蘭的主動提問,蓋裡斯也沒藏著掖著,畢竟阿爾斯蘭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得到他的認同了。
然後隻一句話,他就讓阿爾斯蘭懷疑起了人生。
“這鋤頭裡麵是用了鋼材的……”
而等阿爾斯蘭聽明白,這其中農具生產的過程後,不由得對其產生了敬畏。
起初在外約旦的時候,馬爾萬就在他的建議下,弄出過夾心鋼農具。
不過當時,受限於生產工藝的限製,以及材料成本、乃至於人工的問題,馬爾萬轉過頭去生產澆汁農具了。
也就是在熟鐵胎上澆鑄生鐵汁,從而提高農具的鋒銳。
那種工藝生產出來的鐮刀,割起麥子可謂是相當的利落。
但由於其熟鐵的主體,雖然提高了農具的韌性,但在生鐵部分被磨沒掉後,就會越用越不順手。
拿去做鋤頭的話,就會更麻煩。
夾心鋼農具,則沒這個問題,由於內層是鋼材,在經過打磨後極為鋒利,比之熟鐵耐用的太多了。
而熟鐵則提供了一定的保護,讓中間薄薄的鋼片可以使用許久。
“……知道嗎,這才是種地,你們部族先前那樣,隨便找個地方,隨便翻翻土,灑了種子,就等秋天來收割,那哪叫種地呢?”
“當然,不隻如此,你們部落如果真想種地,那還有的學呢!”
麵對蓋裡斯的話,阿爾斯蘭選擇沉默。
突厥部族長期以來習慣了草原資源的自然更替,麵對土地和氣候的變化時,他們可以遷移到更適宜的地方。
但定居後,他們就不得不直麵很多問題。
有些是天災,有些是人禍,都是他們先前未曾考慮過的。
乾旱、洪澇或霜凍等自然災害會導致農田歉收。
土地的過度耕作、土壤的貧瘠、種子選擇不當又會讓他們難以種出足夠多的糧食。
如果不是他們現在的主業,還是放牧,他們早就出現更加慘烈的食品危機了。
“說起來,阿爾斯蘭,你不是不喜歡種地嗎?”
蓋裡斯問道,在他的印象裡,先前阿爾斯蘭提起耕種的時候,麵色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