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成都。
孫權從襄陽進兵北上的消息,被信使火速傳到了成都城中,偌大的一個成都城,幾乎瞬時便傳開了此事。
雖說兵者國之大事,但這等消息,並不在需要保密、或者禁止外傳的範圍之內。蜀地偏狹,加之朝廷以正統示人,任何一個進攻魏國、或者魏國受到損害的消息,都是極為提氣的。
從吳國武昌到蜀漢成都的驛路,大體還是沿著長江逆流而上,經過吳國西陵而至蜀漢永安,再經巴郡來到蜀國內地。
不過蔣琬本人,並沒有按照這樣的路線奔走。蔣琬在進入益州腹地之後,從巴郡經廣漢、梓潼兩郡直奔相府所在的白水而去,隻是在巴郡派了使者去往成都。
不過,這在眼下的成都城內,隻是個不值一提的瑣事。相府權威如此之重,如蔣琬這般視相府重於朝廷的,不知凡幾,多了蔣琬一個又如何?
更何況,成都宮裡的漢帝劉禪都無意見,還有誰會去說?
孫權此時攻魏,若丞相也在白水同時進攻,那勝算豈不更大了?
如此形勢之下,成都重臣們幾乎人人思動。此前明白反對諸葛亮的杜瓊、何宗、來敏、裴俊等人,幾乎同時上書讚同朝廷出兵北伐。
若從保守的角度來說,與吳國同時北攻勝算更高。若從政治投機的角度來說,反正他們在成都裡鬥不過諸葛亮半點,那麼擁護、加入就成了惟一的選擇。
與杜瓊、何宗等人做出同樣選擇的,還有閒居在家的李嚴李正方。
“李正方的上表,你們二位都看看吧。”
九月二十三日,劉禪在成都宮中,把侍中郭攸之、董允二人喚至身前,將表文伸手向前遞出:“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朕也有些為之感懷。”
郭攸之、董允二人對視一眼,由郭攸之走上前去接過表文,細細看後,又將表文遞給了董允。
李嚴表文上說,他在家中居住數月已經洗心革麵,充分理解了北伐事業的重要性,完全擁護皇帝陛下和諸葛丞相的所有決策。如今正當朝廷用人之際,他願北上入相府之中聽諸葛丞相調度,不求一官半職,為白身也好,隻求為國效力!
劉禪在問二人意見,而對於郭攸之和董允,此事也並不好抉擇。
李嚴是被貶為庶人,但從能力上來說,李嚴在當下的朝廷之中還是數一數二的。況且,諸葛丞相也沒與二人說過這般事情該如何處置。
總不能在他們兩個侍中這裡,就將李嚴打成萬劫不複了吧?
郭攸之躬身一禮:“啟稟陛下,茲事體大、臣不能決。若陛下依李正方此前荒悖之事,仍命李嚴在家中居住也是合理的。但若將李嚴發往丞相處,由丞相抉擇,想來也無不當。”
“臣也附議。”董允在郭攸之身旁說道。
劉禪微微睜大眼睛,認真看了一看兩人的神情後,這才開口:“那好,命虎賁將李正方帶入宮裡吧,朕要當麵問問他,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遵旨。”董允拱手應下。
成都城並不太大,虎賁快馬出宮,到李嚴家中將其接上,不過小半個時辰,李嚴就被帶到了劉禪麵前,恭敬行禮後,垂首束手立於殿中。
“侍中且出去吧,朕要與李卿單獨說話。”
“遵旨。”郭攸之與董允雖然心中泛著嘀咕,行動上卻半點都未遲緩。陛下為何要與李嚴單獨奏對?
此刻的殿中除了侍立的虎賁之外,隻有皇帝劉禪和庶人李嚴二人,安靜至極。
劉禪輕聲說道:“李卿的表文朕都一字不落的看過了。蔣公琰沒來成都,而是直接去了白水。依著朕與丞相此前的說法,丞相這回也是要出兵向北的。”
“李卿亦是智謀之人,對此事可有什麼看法?”
李嚴深吸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被貶為庶人這幾個月來,最初之時,他在家中每日困守,幾欲發狂。可隨著時間慢慢推移,他漸漸明白,任何機會他都必須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