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入夜,但是昭明天宗通明廣場之上以及群芳殿中掛滿了夜明珠,將整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霍詩正樂不津津地看著廣場上三個宗主同搶一個弟子,結果就聽見一個他家師兄前段時間一直在他耳邊叨叨叨的名字,口中從謝啟惟那處搶來的特意泡上的茶突然不香了。
霍詩難得正襟危坐。
南池豫正在和南澤齡彙報此次尚在玉京的長老們看上的好苗子,忽聞殿外廣場之上的喧鬨之聲,先是愣了一下,可是隨即想起在木秀城時舟舟說過的事情,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至極。
他的反應太過奇怪,起碼身為玉京學院的院長弟子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弟子,不該是這個反應。
有人問:“池豫師侄認識那人?”
南齡澤也奇怪地回過頭去。
怎麼?這兒還有他們玉京學院的事?
南池豫緊緊攥著手中的名冊,目光瞟過對麵不遠處的徐無銘,猶豫片刻才神色凝重地對他師父傳音道:“師父,徒兒有要事要稟,還望借一步說話。”
這是舟舟的家務事,他本不應該多言。
但是如果葉流雲真的死了,又恰好是舟舟的孿生妹妹,這件事的性質可就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家事了。
南齡澤也算是了解他這個弟子,雖然還需曆練,但是該有的分寸都還有。
如今這無論是這舟舟也好,葉流雲也罷,其實都和他們玉京學院關係都不大,就算是出於同情心,這個反應也不太對。
南齡澤右袖一揮,轉瞬之間就帶著南池豫來到了寂靜無人之處,並在兩人周圍立下一道陣法,隔絕那些跟來的宵小之輩探究的目光。
而在群芳殿的廣場之上,氣氛有些緊張。
舟舟站在那裡,她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驚訝和困惑,可隨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霎時如被一道閃電擊中,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雙杏眸微微瞪大,長長的睫毛不斷顫動著,胸口起伏也因為呼吸的變化而更加明顯。
無需多言,這個反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問題,周圍的弟子們都覺得自己懂了。
若是她不是葉流雲,那麼她此刻不是應該立刻否定嗎?
可是她……什麼都沒說。
閆懷真眼睛微眯,心中不免對舟舟多了幾分輕視。
丹宗的這些廢物,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試煉他也看了,倒是會耍些小聰明。
可惜,小聰明就隻是小聰明,終難登大雅之堂!
舟舟因為呼吸不暢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若不是桑亭之後麵撐著就險些跌倒在地。
桑亭之剛想問她怎麼回事,就感受到舟舟不輕不重地捏了下他扶住她的手,同時腦海中傳來一句:“相信我。”
舟舟因為呼吸不暢腦袋發暈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若不是桑亭之在後麵撐著,她恐怕會直接跌倒在地。
桑亭之剛想開口詢問她是否身體不適,卻突然感覺到舟舟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扶住她的手。
“我沒事,你先不用管。”
桑亭之腦海中,傳來舟舟從未有過的冰冷的話。
沒事?
這麼些天,舟舟在桑亭之麵前一直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何曾用過這樣的語氣說過話?
可是,桑亭之也明白,舟舟的性子……
舟舟再次抬頭,眼中竟是蓄滿了淚水,在周邊夜明珠照耀下,璀燦如星。
想出聲,聲音卻被什麼哽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好半晌,她終於帶著哭腔:“你,你……說什麼?你說……我是誰?”
閆懷真微微站直了身體,向後退了幾步,隨意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如今都這副模樣了還死不承認的小丫頭。
不過,他還是好心好意地重複了一句:“我說,小友你難道真的不是岑洲丹宗葉流雲嗎?”
這一次,點名道姓,將一切朦朧未知都撕開來說。
“岑洲丹宗葉流雲?”舟舟重複了一遍,身體也抖得更厲害了。
她再次低下頭去,似乎又是害怕又是傷心。
然而,若是地上也有雙鏡子,所有人就會發現她的臉上隻有不屑,冷靜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殺意。
這說來,她還要感謝舒邇為她提供了絕佳的學習素材,讓她能夠舉一反三飾演出一位初聞至親之人離世的姐姐呢。
至於彆人如何解讀就不是舟舟能夠管的事情了。
這一刻的舟舟看起來脆弱至極,單薄的身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她低著頭,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是那啪嗒啪嗒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到地上的淚水可是藏也藏不住,與之前那個張牙舞爪的小霸王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連之前和她吵吵鬨鬨的南瑾瑜也看不下去了。
她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不知閆副堂主你這樣說可有什麼證據?你要知道,能夠參加玉清盟試煉的,都是手持樓令,身份做不得假。”
“樓令?”閆懷真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這位葉小娘子的樓令不會是來自浮源的樓令吧?”
他可是聽說了,這一次這個假冒的繁淵和自稱舟舟的葉流雲都是拿的“浮源的樓令”。
浮源樓令雖然並不是出自玉清盟,但是起碼樣式是統一的,可惜當時檢查的弟子報上來說這兩人樓令有異,還是自己將報告按下,沒有遞上去。
說起來,這兩人能完整過完試煉,還得多虧了自己呢。
在他身後的謝啟惟聞言,轉過身來,看著和桑亭之站在一起的舟舟,眼中劃過一絲異樣。
南瑾瑜也彎下身來,用目光詢問舟舟。
舟舟若有所感,怯怯地抬起頭來,說了一聲:“是,我們來自浮源。”
閆懷真略有不耐:“行了,葉小娘子,這個時候,就彆騙人騙己了,都招了吧,彆到時候太難看。”
舟舟似乎是哭夠了,用手胡亂抹掉自己的臉上的淚水,淚眼婆娑地看著閆懷真,眼中多了一絲堅強:“你說我是葉流雲,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你認識她?”
“認識談不上,有過幾麵之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