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看著那枚風翎,眼神微閃,“是,你先看看,看完再說。”
徐無銘接過風翎,快速用神識看完裡麵的東西,每看完一個,心中便更沉一分。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風翎,心中控製不住地升起一個又一個想要將手中之物損毀的衝動,可是最後醞釀良久,又全部歸於平靜。
他知道,沒用。
既然他們把東西都交給自己,那想必肯定不止一份。
在這一刻,徐無銘臉上那些所謂的愧疚和心疼被撕得粉碎,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他目光從桑亭之身上掠過,最後定在舟舟身上,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舟舟小友,好心思。”
“徐宗主,不裝了?”
徐無銘隨意整了整衣擺,“舟舟小友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彎子,早知道直接將東西拿出來就好,也省得徐某在這裡演了半天的戲。”
“舟舟也想簡單一些,但是……我不這麼做,怎麼會讓那些個魑魅魍魎自己跳出來呢?要是到時候,你們直接否認流雲是我的妹妹,我又該如何?”說這話時,舟舟還有意無意地掃過地上尚未回過神來的閆懷真。
徐無銘輕笑一聲,確實如此,一個鮮少在人前露麵,沒什麼存在感,還死無全屍的小丫頭,他們這些人若是死不承認,誰能證明她究竟是誰?
二人三言兩語,卻聽得旁邊好些人暗自心驚,這徐無銘之前一直疼愛弟子的模樣竟一直是裝的?
竟是一副好演技,連他們都騙了去!
可更多的人好奇那風翎中有什麼。
霍詩問:“這風翎中究竟是什麼?”
舟舟無視徐無銘那陰森冷冽的目光,自己也掏出一塊風翎,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霍詩,並將風翎交到他手中。
霍詩接過風翎後,第一時間也是仔細端詳著裡麵的內容,但除了最後一個顯示徐無銘偷孩子的影像他看懂了,其他的,特彆是那些個寫著什麼時候得到,在哪得到各種草啊,花啊,甚至是石頭的記錄,還有證詞憑證什麼的,都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想了想,他將風翎再次遞給譚靜。
隻一眼,譚靜就知道為什麼徐無銘承認得那麼快了。
乍看上去,確實都隻是能夠潤養靈根的貴重藥材,合起來,卻是一副完整的生機散的丹方。
生機散,分為子母丹,需要兩枚丹藥才能湊出一副完整的生機散,一枚可以從人的體內完好無損地取出靈根,一枚可以將完好無損的靈根完美融入另外一人體內,恍若新生。
雖名為生機,聽上去像是治病救人的神仙丹藥,可那隻是對於被換上靈根的人來說罷了。
人死靈根滅,一條完好的靈根必然是從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身體體內取出來的,至少在靈根變成其他人的靈根之前那被取靈根之人不能死。
聽說這個東西,是某些世家在很早之前用了某一靈族的全族性命研製出來的,全無人性。
所以不僅早就被禁,更是浮源最深惡痛絕的。
徐無銘倒是有那個耐心,這些藥材有自己采的,有從泉明閣購入的,有從個人手中購買的,甚至還有從浮源購入的,時間跨度長達十幾年。
而最新的那兩棵白霧花,正好補齊了一張完整的丹方,時間也正好是葉流雲自殺之前的一個半個月。
至於,那個影像,怎麼那麼像……
譚靜側首看了一眼樂韞,樂韞若有所感,朝著譚靜彎了彎眼睛。
譚靜心下了然,好了,不用想了,確實有她的手筆。
“是生機散。”隨後她向謝啟惟其他幾位宗主傳音道。
他們對生機散的丹方雖然未必都十分清楚,可是生機散之名那可是誰都忘不了,特彆是謝啟惟。
謝啟惟心累地撫了撫額,“徐宗主,可有其他話要說?”
徐無銘語氣溫和:“沒有。”
霍詩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當初你一開始就是抱著換靈根的想法偷了人家孩子?”
“是。”
聽到確認的回答,霍詩下意識地將目光放到了坐立難安的舒邇身上,可是思及剛剛看到的那些時間,又將目光投向一旁似是震驚於徐無銘所做之事的舒屏山身上。
舒邇當時不過也隻是一個孩子,未必就知道什麼,但是舒屏山呢?
他是否又參與其中?
大殿之中,各種情緒都在暗湧。
有人隨著事情的一波三折,一驚跟著一驚,吃瓜吃得不亦樂乎,把肚子都快吃撐了。
有人不怎麼在乎事情的發展,隻是一心一意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些落選弟子中是否有心儀人選,盤算著怎麼把人拐到手。
有人什麼都知道,任由事情自由發展。
還有人眼見事情一步步失算,卻又無甚在意。
因為從頭到尾舒屏山都未曾真正參與其中,他隻是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罷了。
舟舟暗歎一聲可惜,之前她通過南池豫接觸到了樂韞,幾乎花光了自己身上的靈石,還賠上好幾顆月犀草,才把徐無銘湊齊生機散所有草藥的信息拿到手,可惜就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舒屏山插手其中。
究竟是真無辜還是藏得太深了呢?
許是舟舟看得太認真,舒屏山也回望過來。
他唇角一揚,又很快落下來,滿臉愧疚地說:“舟舟小友,老夫屬實不知道原來事情竟是如此,老夫當初也屬實看到了邇邇身上留下的那枚留影石才會被氣昏了頭腦,如今想來大概也是……”
話未說完,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憐愛地撫摸著舒邇的頭發:“邇邇年紀小,她什麼都不懂,說到底也是老夫的不是。”
“爹……”舒邇十分愧疚地看著舒屏山。
舒屏山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舟舟小友,舍妹的死舒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想怎麼處置舒某,舒某都無話可說。”
說是這麼說,眼中卻明明白白地寫著:你又能奈我何?
舟舟皮笑肉不笑:“舒家主,舟舟說了,這件事情最終還是交給霍宗主決斷。”
她處置?
她想殺了舒屏山,舒屏山願意將他的脖子洗乾淨給她的六百見見血嗎?
“辜某覺得,舒家主自降一大境,辭去家主之位如何?”
大殿中,有一道疏朗的男聲回蕩,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殿中竟不知何時起有了些春寒料峭之意。
不同於閆懷真身上尖銳的冰冷,這是一種帶著些生機希望的冷,是一種能讓化神、合體,乃至於大乘期的這些早就不懼熱不畏寒修士們,感受到初春的氣息的冷。
與此同時,山海一般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朝著徐無銘、乃至於舒屏山呼嘯而去。
舒屏山好歹也是合體期大圓滿境界,結果在這一道威勢之下,不過堪堪扛過一瞬,很快就潰不成軍,被壓倒在地,連嘴角都溢出血來。
舒邇臉色劇變,驚叫一聲:“爹!”
立刻想要去扶住舒屏山,甚至手上都慌亂地帶上了微弱的靈力,試圖為他醫治。
然而,舒屏山卻用力一把將她推開,“邇邇,彆碰爹。”
舒邇跌倒在地,不知所措地看著舒屏山,隨後又慌亂地張望著謝啟惟等人,想向他們求助。
隻可惜,謝啟惟他們的注意力卻不在他們的身上,隻有樂韞手掌輕抬,將她扶了起來,“剛剛那人不是說了,降一個大境界就行,畢竟把人家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給逼死了,總不能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吧?”
說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舒邇怔愣在原地,一個……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