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翊鈞回到宮內。
朝堂上的眾人已經等到望眼欲穿。
經過朝臣通過利益交換和妥協達成的票擬,投遞於禦前。
猶如石沉大海。
這讓六部的堂官們難免有些無所適從。
大行皇帝在位時,對朝臣極為縱容。
無一不允。
徐階徐閣老在時,也是一位老好人。
高拱上位雖有些沉悶,大張旗鼓的反腐。
但陽奉陰違之事時有發生,底下也就裝模作樣罷了。
朝堂上沒有蠢人,隻是袞袞諸公們太聰明了。
直到宮門落鎖時,司禮監方傳下聖諭“再議。”
這還是高拱第一次被駁回。
高拱望著朱翊鈞略顯稚嫩的字跡,和張居正對視一眼,皆歎息一聲。
皇帝連白虹貫日都整出來了。
今日之朝堂,大有不同啊。
皇帝不願意接受這種妥協,不願意做麵子工程。
皇帝寧願去盔甲廠晃悠一天,看那些奇技淫巧之物,也不願讓晉黨平賬。
“明日再議吧。”內閣中,幾近隱形的高儀在此刻突然發聲,迎著兩人質疑的目光,高儀輕輕咳嗽一聲“陛下高居九重,對我們有所誤會,需得當麵請示。”
張居正會心一笑。
請示。
人家這才是老成之道呢。
“是該請示,元輔,你看如何?”
高拱麵上躊躇,這才說道“就依你們。”
三人一同起身,一前一後的離開內閣。
五月二十六日。
當三人再來到內閣時。
朝堂的六部九卿俱已到齊。
眾人麵色忐忑的走進莊嚴肅穆的文華殿中。
月台上,朱翊鈞已經在金座上坐定。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在怒目圓睜的大漢將軍看護下徐徐而進,糾儀官和禦用靈修神色肅穆。
高拱領著群臣朝朱翊鈞持笏行禮。
“祝陛下長樂未央,與天無極,聖躬安。”
“朕安。”
朱翊鈞一招手答道。
“賜座。”
無論貴賤,朝堂各衙門的堂官和九卿俱已到齊。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頷首示意。
他又一一看過麵色各異的朝臣。
唯獨在張四維身上停留良久。
朱翊鈞還是第一次這麼黑的靈能。
這是喝了慈父的濃湯?
如此惡臭!
靈能即是人心的外在顯化,這個人已經無可救藥了。
張居正注意到皇帝就像看垃圾一樣的眼神。
順著方向瞥了一眼。
哦,原來是張四維啊。
朱翊鈞一抬手,眾人立馬閉口不言“眾卿昨日因為這樁公案耽擱許久,既然如此……”
馮保將早就準備好的公文分發下去,眾人看著上麵詳實的經過,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這種會議不該是走個過場嗎,怎麼還較上真了。
真要對王崇古那堆事清算,大家都不乾淨。
高拱見遲遲沒有進入正題,當即起身說道“陛下,今日隻為大行皇帝上諡號、廟號,並商議明歲改元之事,這些小事就沒有必要了吧。”
朱翊鈞卻瞥了一眼身旁的馮保,閉口不言。
馮保當即挺身而出,抱著拂塵說道“小事?元輔與諸公也是讀過聖賢書的,想來比咱家一個宦官更懂聖人之道。”
“想我大行皇帝屍骨未寒,諸公便忙於爭權奪利,爾等將君父置於何地!”
今天想起來乾正事了,早乾嘛去了。
沒有把皇帝的身後事放在第一位,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足以為他們辯解。
馮保頭一次罵的如此舒爽。
但眾臣皆知,馮保一介閹豎沒有皇帝授意,敢這樣撕咬所有人?
張居正臉都黑了半截,皇帝變的太快了。
高儀明顯有些繃不住,怎麼好事輪不到他,背鍋就大家一起來。
他也勸過了,但張四維那個瘋狗不聽啊。
三個人眼神交彙,轉念一想,這些破事與他們何乾“臣等管束不力,以致於失職!請陛下責處!”
內閣三人一同出聲,共進退。
無論如何,內閣作為整體,必然在這種問題上保持一致。
朱翊鈞手下虛抬,眾臣隻覺虛空一股沛然大力將他們架起“罷了,先議事吧。”
自罰三杯算什麼事,咱們這筆賬慢慢算。
不能過於擴大打擊麵。
皇帝三言兩語將此事壓下。
一個反駁的機會都不曾給出。
但是天子儘孝道,本就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麵對此情此景,吏部尚書楊博和左都禦史葛守禮看著彼此,均是無可奈何。
張四維昨日也不知怎的了,看到張居正就像吃了槍藥似的,鬨的不甚愉快。
他們強打起精神,參與到政務中。
皇帝如此鄭重的提議此事,顯然是要給先帝一個上諡。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