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島,總督府內。
嘉靖在玉璽內咆哮“嚴嵩你來,給朕的好聖孫去信一封,問問祂到底想乾什麼?”
難道祂的權勢還不夠嗎?
難道這偌大的疆域之內,還有人敢不臣服祂嗎?
如今,卻連一個老人的棲止之所都容不下了。
人類的情感對於嘉靖而言,無異於維持情感的必需品。
祂這是要朕死!
嚴嵩躬身久久不起,就像一塊頑石一樣,水滴不進,嘉靖在龍床上冷聲說道“怎麼,還要朕跪下來求你不成?”
玉璽之中的嘉靖怒極,反倒平靜下來,不再顫抖。
嚴嵩緩緩撩起儒袍下擺,跪倒在龍床前“老臣一腔肺腑之言,瀝血上奏,求陛下明鑒。”
“臣無陛下簡拔,無以至今日,豈敢有此異心。隻是當今聖上所欲者,大義也。故堅剛不可奪其誌,萬念不能動其心。臣擔心,若有朝一日,今上的心冷了,那也就是大義滅親之時了。”
“老臣是死過一遭的人,死不足道。”
“在酆都大獄中滾過刀山火海,在油鍋裡炸過一回。剛開始是憤怒,隨後是恐懼和焦慮,最後,連思考和仇恨都十分吃力,情緒和感情成為負累,思維和靈魂相分離,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
“時移世易。此一時,彼一時。為了大局,請陛下權且忍讓。”
“故此亂命恕臣不能奉詔。”
說罷,嚴嵩稽首。
什麼叫大奸似忠,這就是了。
眾人麵色各異,黃錦冷笑,張驄無視,夏言神遊天外。
亂命二字一出,當真是有些撕破臉皮了,哪怕嘉靖飛升之後,他還依舊認為自己是皇帝,但現在,嚴嵩將這層麵紗扯下。
嚴嵩所言不虛。
自嘉靖皇帝飛升而去,這個大明朝,就已經和嘉靖沒什麼關係了。
而嚴嵩的切身體會,絕無半句虛言。
誰能想到,他們隻是說一說,朱翊鈞反而當真了呢?
甚至於狂傲的肩負起整個社稷,狂言要大庇天下。
有海瑞甘願舍身於前,皇帝亦然不會妥協。
眾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們把皇帝教的太好了,在座的各位都有份啊。
寒來暑往一甲子,天地轉,光陰迫,待嘉靖再回人間,一轉身,他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良久,玉璽乾脆陷入了寂滅。
嘉靖正在玉璽內懷疑人生。
所以,一切的事情都是因為朕?
朕還要顧全大局?
這什麼狗屁世道!
還有這個嚴嵩,怎麼說話一股子海瑞的味道?
“滾!”
嘉靖撂下一句憤語。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會意,大家還是給老道士留點麵子吧。
嚴嵩把什麼都捅破了。
而老道士最近已經夠慘了。
嚴嵩見狀,乾脆起身“臣告退。”
最後嚴嵩還真就彎下腰,圓潤的滾了出去,這個人沒有臉的。
眾人麵麵相覷,到底沒那份厚臉皮,從精舍內魚貫而出。
現在的局麵就是,當今陛下鐵了心要玩大的。
嘉靖年間,眾人也不敢說什麼帶著所有人飛升。
他們的目的,是帶著所有誌同道合之士飛升到烈陽天界,亦或者無拘無束的浪跡天涯。
而這些有誌之士誌同道合之人,是誰呢?
他們拉攏的人群,是全體的士大夫啊。
而對皇帝的教育,旨在使其成為內聖外王的聖天子。
目的其實就是捧殺,要將皇帝高高架起來,這種捧殺的手段屢見不鮮,可謂殺人於無形。
捧殺會使人分不清自己的定位,不知尊卑,盲目自信,自大。
就像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因為其遙不可及。
可他們想不到啊,他們還是大大的低估了皇帝的能力,現在輪到他們為自己當初的事情付出代價了。
人類怎麼可能想象自己未曾見過的偉力呢。
“太一,當真是好大的氣魄啊。”嚴嵩感慨不已。
張驄,夏言兩人亦然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下,三代首輔於此之際同列。
“當務之急,乃是弄明白今上的態度,諸位,誰願前往?”嚴嵩略顯強勢,這裡他已經營日久,根深蒂固,倒像是主人家一樣“為陛下即位慶賀。”
這關乎到呂宋能不能安安穩穩的繼續在做生意,關乎到占據了呂宋近乎全部土地的嚴家,也關乎到他們這幫老東西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