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紹庭翻了翻白眼,看向這位小舅子。
這家夥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他姐,已經被訓了好幾次,從年前訓到現在。
見一次訓一次。
如今這般諂媚,大概是抱著讓姐夫發揮一下枕邊風的威力。
嚴紹庭板著臉:“戚繼光他們的行跡路程,你們錦衣衛是知道的吧。”
陸繹連忙點頭:“知道啊,他們年前接了先帝的旨意,就開始整頓兵馬,製造馬車,帶著山字營全部家當,開拔北上。日前的消息,他們已經過了河西驛,直逼和合驛了。”
嚴紹庭眉頭一挑。
徐渭在旁說道:“那他們是走天津衛那邊入京的。和合驛後麵隻剩下潞河驛和通州了。算一算腳程,他們現在恐怕已經快到通州了。”
嚴紹庭連忙看向屋外的天色。
此時太陽還斜掛在西邊,但離著傍晚黃昏已經不遠。
而他卻已經站起身:“文長兄,可願與我共迎山字營入京?”
徐渭欣然起身:“固所願也。”
陸繹卻麵露猶豫道:“姐夫、徐先生,你們是中樞官員,這個時候去迎山字營,是不是犯忌諱了?”
嚴紹庭沒想到這個小舅子現在竟然忽然變得穩重了起來。
他麵生笑容。
徐渭在旁解釋道:“賓客今日剛被皇上欽點為兵部右侍郎協理京營戎政,無論是戚繼光還是山字營,奉旨入京,賓客作為兵部侍郎協理京營戎政,都有足夠的理由去見他們,算不得犯忌諱逾製。”
陸繹這才鬆了一口氣:“那我帶著人同你們一起過去。”
嚴紹庭大手一揮。
“速去牽馬。”
這頭。
嚴紹庭帶著眾人,自昌平出發。
而在通州方向。
一直隊伍拖的長長的大軍,也在靜默的向著京師方向前進著。
整支軍隊不下萬人,即便是在有著重兵駐守的京畿之地,也毫不懈怠,全程以行軍征討的隊形,分出左右兩隊騎兵遊曳,又有前軍開路,後軍押運輜重,中軍左右各有兩部兵馬護衛。
而在軍隊周圍十裡範圍,也有一支支小隊騎著馬來回巡哨警惕。
如今北地雖然過了年,卻仍是天寒地凍,但整個隊伍,除了傳令兵不時傳遞軍令,便隻有戰馬和馱馬的嘶鳴聲,少有官兵開口說話。
僅僅隻是遠遠的看上一眼,都能知道這支軍隊乃是精銳之師。
而在中軍位置,一員身披殷紅披風戰袍,身著陳舊鐵甲,膚色黃褐,麵上蓄須的將軍,正被眾多頭戴插羽鐵盔的將領簇擁著,各自禦馬前行。
被簇擁者,正是如今的浙江都指揮使司都指揮僉事、副總兵官戚繼光。
而英國公府世子,如今的遊擊將軍、山字營將官張元功,便赫然披甲禦馬處在戚繼光身邊近前位置。
按照擴編改製後的山字營全營兵馬編製來算,整個山字營除了直屬戚繼光的火器營千餘人,便是四個兩千六百九十七人的戰營,而張元功這位英國公府世子,也正是山字營四個戰營其中之一的營主將官。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張元功能在戚繼光麾下成為四營將官之一,除了自己敢打敢拚,這些年在東南每戰衝鋒在前,還是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出身英國公府的原因。
這沒什麼不可以承認的。
朝廷同樣也更願意用他們這些曆練出來,有本事的勳貴子弟為軍中將領。
眼瞧著通州城已經漸漸被甩在身後。
張元功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還未顯露在視線裡的北京城方向,似乎已經能看到那座闊彆經年的大城。
這位山字營四戰營將官之一的國公府世子,熟練的駕馭著身下的戰馬,側目看向麵色平靜的戚繼光,笑著開口:“等明日,戚帥就能看到北京城了。按照這一次戚帥在東南平倭的軍功,足可以讓戚帥再升一級。”
按照張元功對京師朝堂的了解,這一次戚繼光大概是要升任去五軍都督府了,搞不好還能正二品的都督僉事當當。
如此一來,等往後戚繼光再領著山字營打下幾場大勝仗,三師、三少是八九不離十的,說不定一個侯伯的爵位,都能弄到手。
而在張元功心裡,也希望戚繼光能因功封爵。
畢竟跟著戚繼光這麼幾年下來,對方為人和本事,張元功也看的明白。
然而。
戚繼光對升官的事情似乎並沒有多少興趣,他隻是默默的說道:“我倒是在想,此次我等奉先帝之命北上,乃是為了應對邊鎮賊軍。若朝廷要用我等山字營禦邊殺敵,山字營恐怕還得要多些戰馬,再多些火器才行。畢竟北地和東南不同,說到底還是要和蒙古賊子硬碰硬的打才成。”
張元功愣了下來。
卻也明顯注意到,戚帥那深邃的目光已經盯上了自己。
這位英國公府世子,不由縮了縮腦袋,憨憨一笑。
戚繼光卻是笑著搖頭道:“國公府若是能在朝中出些力,幫咱們山字營補足戰馬,到時候記你一功。至於火器的事情,我去尋彆處。”
張元功低下頭,撇撇嘴。
就知道自家戚帥剛剛是已經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但沒辦法。
戚帥真的太厲害了。
張元功心中暗自腹誹了一番,卻又心甘情願道:“戚帥放心!我爹要是不同意,我就將他堵在家裡出不了門!不論如何,也要將咱們山字營缺額的馬匹補齊!”
見跟隨自己的老小弟答應的痛快,戚繼光這才放下心,揮手指向前方一處背風位置。
“傳令全軍,今日紮營此地,埋鍋造飯,待明日拔營入京。”
隨著戚繼光一聲令下,軍中傳令兵開始策馬奔馳,將軍令一級級傳遞下去。
不多時。
散在外麵的大軍開始聚攏,準備就地安營。
天色亦是漸漸昏暗下來。
自帶輜重的山字營也開始點燃柴火,道道炊煙升起。
而在另一側。
嚴紹庭正帶著人沿官道奔向戚繼光所部山字營。
當夜色籠罩大地。
夜空萬裡無雲,皎潔的月光灑在人間。
繞過一道大彎。
朦朧溫柔的月色下,嚴紹庭終於是看到了點燃著火光著山字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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