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呂芳開口,也預示著今日的朝會正式開始。
同樣是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就該是各部司官員,依照在朝中位次先後,出班奏事了。
但不等有人出班請命奏事。
便見禦馬監提督太監馮保,已經是從另一邊站出來,手中捧著一道早已草擬好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聞褒有德,賞至材,持國秉政,賞罰分明。征北大將軍驍勇忠正,宣威明恩,守節乘誼,平複河套,驅逐寇賊,明德有功,以安社稷,朕甚嘉之。追其祖晉昌平侯,食邑三千戶,食實千戶,征北大將軍嚴紹庭,進太子少保,授資善大夫,勳正治上卿。”
皇極門廣場,好一片寂靜無聲。
唯有馮保那洪亮的聲音,傳遞向遠處,在廣場上回蕩著。
而先前早有過議論,知曉內情的如高拱等人,更是眉頭夾緊。
按照原本他們在文華殿朝會時與皇帝議論的結果,是如今至多晉封嚴家的爵位,而不對嚴紹庭做實質性的封賞。
可現在皇帝卻是一改當初商量好的決定,忽然要給嚴紹庭進正二品的太子少保,這可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幾人的眼神,開始無聲的交流著。
如今關外的事情,朝中也基本已經知曉。
征北大軍這一次可不光光是有複套之功,還一舉進軍陰山以北,將漠南的蒙古人趕到漠北乃至更西邊。更不要說龍虎大將軍嚴鵠,作為征北大軍的前鋒將,率輕騎追逐賊子於大漠草原,斬獲無數,更是生擒無數賊首。
這一次征北大軍最新的奏報,已經寫明了正在班師回朝,將要攜帶這些賊首一同歸京,要在京師來一場獻俘大典。
這一筆筆的功勳,可謂驚天駭地。
大明朝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等大勝仗了。
如今皇帝加封嚴紹庭為太子少保,這不過是虛銜。
等大軍班師回朝之日,定然還有封賞。
一瞬間,高拱等人就明白了皇帝的算盤。
這是要在大軍回朝前,給嚴紹庭抬高官階,一旦等他們真的回來了,那就是實封官職了。
太子少保已經是正二品的虛銜了。
而資善大夫和正治上卿也同樣是正二品的散階和文勳。
等嚴紹庭回來了,在朝中獻俘,皇帝再實封於他,那就隻能用六部九卿的位子來賞賜了!
就在高拱頭疼自己這位皇帝學生獨寵嚴家的時候。
李春芳心中已經是掀起軒然大波。
太快了!
太不加掩飾了!
快是嚴紹庭的升官之快,可以說是舉朝罕見。
而不加掩飾,則是皇帝要獨寵重用嚴紹庭的心思,昭然若揭。
重用嚴紹庭,無疑是在進一步表明皇帝對新政的決心,要給新黨釋放更多的權力。
而皇帝要加強新政的力度,給新黨更多的權力,則朝中清流舊黨就會被繼續壓製,一旦時間久了,清流舊黨在朝中隻會變得徹底抬不起頭來。
不過好在一切都還沒有真正發生!
李春芳隻是目光失望的看了眼皇極門下那道身影,然後默默回頭,臉色冰冷的看向身後某一處。
按照規矩。
宮中朝會,大體是按照官階來決定站位,但卻也有一些人屬於例外。
如翰林院的清貴,如那些官階不高卻權勢甚重的言官禦史們。
而隨著李春芳回頭看望。
文官班列裡,屬於言官禦史們的區域裡,便立馬有一道身影晃動了一下。
在人們還沒有察覺的時候。
一名身著青袍的文官,便已經站在了文武班列之間。
青色官袍,乃五品至七品官員應著公服色。
這樣一個小官,卻能站在一眾緋紅官袍之中,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是翰林院的清貴官員,就是言官禦史。
再看文官班列裡的空缺。
這人的身份也就徹底明了。
乃是六科廊的言官!
迎著所有人的注視。
兵科都給事中歐陽一敬手抱笏板,朝著皇極門下躬身作揖。
“臣,兵部兵科都給事中,歐陽一敬,有本,參征北大將軍嚴紹庭擅作威褔,當罷免!”
歐陽一敬一開口,道明竟然是要參嚴紹庭,頓時皇極門廣場上立時響起一片嘩然。
皇帝剛剛才要加封嚴紹庭,旨意才剛剛宣讀完畢。
後腳,這歐陽一敬就要參嚴紹庭。
這不是往皇上臉上打嗎?
可眾人卻也不敢輕視了歐陽一敬的參劾。
畢竟歐陽一敬雖然隻是嘉靖三十八年的進士,如今在朝為官也不過七八年,可這位老兄卻是個狠角色。
歐陽一敬在當年中榜之後,便被委任為蕭山知縣,隨後征授刑科給事中,當時這位老兄就彈劾了太常寺少卿晉應槐任文選郎時的劣跡。
他要隻是彈劾晉應槐也就罷了。
可這位老兄不一樣。
他還一並要求罷免晉應槐選拔的南京侍郎傅頤、寧夏巡撫王崇古、湖廣參政孫弘軾三人。
雖然後來吏部審查後,隻罷免了時任南京侍郎的傅頤。
但歐陽一敬卻也是一戰成名。
隨後他又彈劾吏部尚書董份,致使董份罷官。
歐陽老兄三次彈劾之後,終於是升任兵科都給事中。
他又開始上疏彈劾廣西總兵、恭侯吳繼爵,總督陳其學、巡撫戴才。致使吳繼爵被召回京師,陳其學、戴才雙雙罷官。
諸位以為歐陽老兄的戰績就到此結束了?
不!
他後來還彈劾了英國公張溶,山西、浙江總兵官董一奎、劉顯,執掌錦衣衛的都督李隆等九人不稱職,除了張溶是兩朝元老之後而留任外,其餘的人都遭貶斥。
這就是個戰力超強的六科言官。
一出手非死即傷。
瞬間,整個皇極門廣場上,無不是矚目歐陽老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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