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現在的高拱來說。
他覺得自己需要學的更聰明一點。
如今,自從登極以來,皇帝的性子轉變表現的十分明顯。
而至於說這一次被嚴紹庭強行押回京師的官員,雖然是九邊重臣,但高拱敏銳的察覺到,這些人或許真的是其他不為人知的問題的。
這一點。
嚴紹庭過去在朝堂上無數次做過。
高拱現在不想冒險,更不要因為幾個邊地官員的事情,就涉及到與某一方的爭鬥之中。
更何況……
高拱眉眼平靜的掃過班房裡的李春芳,以及與他爭論的袁煒、趙貞吉、胡宗憲等人。
他們這些清流舊黨和新黨嚴係爭鬥,自己沒必要參與。
而讓他們雙方鬥起來,自己反倒是能收獲更多。
眾人則是當即從文淵閣走出,看了眼天色,也快要到正午了。
如今新君勤勉,而按照往日的慣例,在早朝之後皇帝還會秉持祖製傳統,繼續午朝。
君王勤勉,這是好事情。
至少高拱對這一點還是很滿意的。
於是,眾人當即便往前方的文華殿趕過去。
等他們進了文華殿,大抵是時辰還沒到,除了在文華殿負責灑掃和值守的太監,並沒有見到皇帝的身形。
所幸文華殿在擁有皇帝朝會和開經筵日講的功能前,還有著皇家藏書的屬性。
就在大殿的後方,還另有一座宮殿,是用來儲藏皇家收集的曆朝曆代的孤本典籍。
雖然大明這二百多年,鬨出過無數次在文華殿值守的太監和文官,會悄悄夾帶藏書出宮販賣換錢的事情。
但文華殿後的藏書數量,依舊是一個可觀的數字,且價值甚高。
高拱等人此刻不見皇帝到來,便各自尋了些書本,就坐在殿內翻閱著。
沒誰有開口討論話題的心思。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著,手中抱著書本,眾人也不覺得煩悶無聊。
而在文華殿外。
皇帝朱載坖則是神情輕鬆的任由轎輦抬著穿行在宮中。
他的手中是一方新近得來的暖玉,造型很樸實,未曾有半點雕刻的痕跡,握在手中大小剛剛好。
朱載坖靠在禦輦上,將暖玉對著天空,在陽光下眯著眼注視著。
他在思考著,該讓人將這塊暖玉雕刻個什麼東西出來才好。
近來朝野諸事順遂,宮裡宮外雖然還是有不少的爭鬥,但總體來說比之先帝時要好太多了。
這讓朱載坖很是順心。
隻是皇子朱翊鈞近來愈發的不安分,在宮裡上躥下跳,鬨得不可開交,整個後宮都因為那小子雞飛狗跳。
朱載坖心中清楚,這是因為兒子朱翊鈞前幾年在昌平野慣了,如今驟然住進了宮裡,受規矩限製,這才會有此表現。
在禦輦前頭領路的禦馬監提督太監馮保這時候回頭,邊走邊笑著開口道:“主子爺,文華殿要到了。”
朱載坖收起暖玉,藏在手心,低頭看向走在前麵的馮保。
這宮裡如今也是有趣。
先帝用的呂芳、黃錦等人都稱呼自己為萬歲爺,馮保則是稱呼自己為主子爺。
這裡麵的區彆,自己明白,但並沒有輕舉妄動。
先帝對呂芳、黃錦等人有感情,自己到底也是要善待這些老人。
再等等。
再等兩年,等到宮裡都四平八穩了,才好讓這些先帝時的老人出宮頤養天年。
至於馮保,這廝骨子裡還是有著想要往上爬的念頭,得繼續壓著。
至少朱載坖是這樣想的。
而他又想到馮保提到的快要到的文華殿,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皇子在宮中頑劣,但按著歲數來說,也該到了出閣學習的時候了。
如今嚴紹庭已經位列禮部尚書,合該是要在文華殿開經筵、設日講,讓皇子跟隨講官們讀書學習了。
而嚴紹庭又是昌平的老麵孔,皇子對其也向來親近,說不得也肯跟著學習聖賢經學。
就算學不到什麼東西,至少也能收收心。
默默的想著雜七雜八的事情,禦輦也就到了文華殿前。
下了禦輦。
馮保當即上前就要為皇帝引路。
朱載坖則是低聲道:“得空了給嚴府遞個話,太師既然想要讓潤物出任明年的春闈主考官,雖然朝中有所爭議,但這件事朕允了。”
馮保眉頭一挑,心中卻是頗為感慨。
皇帝對嚴家的恩寵,可以說是讓人驚駭。
嚴家想要出任春闈會試主考官,皇帝知道了就點頭同意。
他當即低著頭道:“奴婢遵命。”
朱載坖微微一笑,又說道:“再和嚴太師說,皇子大了,該到了出閣讀書的時候了,潤物如今年紀也上來了,更是能在昨日做出那等詩詞,想來這幾年經學文章也學的不錯,到時候他必須得是文華殿講官之一,負責替朕教好皇子學問。”
說完後,皇帝便是一陣哈哈大笑,走進文華殿內。
落在後麵的馮保則是哭笑不得。
感情,皇帝竟然是拿著明年的春闈會試主考官和嚴家做交易呢。
大明朝,也就嚴家能和皇帝有如此獨一份的關係了。
朱載坖則是一路走進文華殿。
不等早已等候在殿內的高拱等人聞聽外麵的笑聲站起身迎駕。
朱載坖便已經快步入內,大笑著說道:“才氣泉湧!想不到我大明朝今日也有人詩詞造詣,直追唐宋先賢。”
皇帝大笑著評價,風一陣的進了殿,穿過眾人坐在了禦座上。
朱載坖滿臉笑容的看向在場眾人,伸出手隨意的壓了壓示意眾人就座。
他又說道:“先前收到宮外的消息,昨日潤物在昌平書院當眾補全那日在這殿內所作的半篇詞文,後又新作詩文一首,朕看了,端是作的不錯。”
殿內眾人麵色各不相同。
如袁煒、趙貞吉、胡宗憲三人,自然是麵露笑意。
皇帝誇讚嚴紹庭作的詩詞,那他今天對嚴紹庭的感官自然是好的。
倒是李春芳眉心略帶著些憂愁。
畢竟他們今日聚在這裡,可是為了議論嚴紹庭強押回京的三邊總督王之誥等人。
皇帝現在對嚴紹庭所作詩文評價如此之高,難保等下在議事的時候會對其有所偏袒。
位列內閣末尾的高儀打量著皇帝的神色,亦是含笑輕聲說道:“原本臣對皇上加封嚴少保為禮部尚書還有所存疑,但今日臣亦聽聞嚴少保昨日在昌平書院所作詩詞,倒是覺得皇上真乃先知,少保之才如今看來,足可擔當禮部差事。”
趙貞吉不由側目看了眼高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