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燕鳴領命離開,一個月前田口就為此事做了準備,這次任務田口會冒點險,但危險在可控範圍之內。
公共租界,武田正帶著燕五在路邊盯人,他清楚這樣不可能找到人,純粹是做樣子給課長看。
新井比他更明白,依然讓他這麼做,主要是幫他打掩護。
特高課,新井正對懷疑目標進行詢問。
兩人疑點相同,就是出門的時候,有人和他們說過話。
路上遇到人說話正常,比如小販,經常詢問路人會不會買東西,新井已經核實過,那些確實是真正的小販。
這兩人疑點也不大,是被人問路,此時已經找不到問路的人。
其實這種事很正常,上海是大都市,每天進出的人很多,流動人口多,不認識路的人也多。
彆說剛來上海的人,哪怕生活過一段時間,到彆的區域同樣可能不認識路。
找人問路純屬正常。
彆說現在,後世沒有導航的時候,哪怕一些小點的城市,很多人在路上經常被人問路,年紀大點的人可以說都經曆過。
“組長,他真的隻是問路,我就說不知道,什麼都沒說。”
一名被審訊的隊員急了,燕五出了事,被人提醒想要逃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有人泄密。
此時組長問他這麼細,很顯然懷疑到他的身上。
此時他心中全是後悔,更對那名路人更是有著極度怨念,找誰問路不行,非要找自己?
現在還是在辦公室內問話,若是組長沒有打消懷疑,恐怕接下來就要去刑訊室了。
上海特高課曆來有屈打成招的習俗。
之前好幾任課長這麼乾過,他可不想成為那個倒黴蛋。
“當時你們有兩個人一起出去,為什麼他偏偏找你問路?”
新井表情沒任何變化,他心裡明白,眼前的人確實是被冤枉,路上被人問路太正常了。
但他必須這麼做,先穩住龜井。
就算被冤枉,也是被龜井所害,不是因為自己。
等自己拿到龜井證據,扳倒龜井後,再來幫他伸冤。
這名隊員不是他的心腹,隻要對他有利益,哪怕明知道對方冤枉,他一樣會這麼做。
新井對中國古文化有一定研究,非常欣賞一句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組長,人家找人問路,不都是隨便去找,怎麼還會選擇那麼多?”
隊員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他倒黴,距離問路的人更近,結果被人家上來搭訕。
但他明白自己有機密任務,直接說句不知道便匆匆離開,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去。
“你先下去吧。”
新井擺擺手,隊員稍稍鬆口氣,剛起身,新井下一句話讓他心情瞬間跌落到冰窟。
“給你半天時間,想好了找我,否則明天我們就不是在這裡談話。”
什麼意思?他什麼都沒做,有什麼可想?
明天不是在這裡,還能在哪?
很顯然,如果他今天不承認,明天就會對他用刑,意思是明天在刑訊室內見麵。
“組長,我是冤枉的,我什麼都沒做,我沒有對任何人泄密。”
隊員急忙解釋,新井則擺擺手,示意旁邊的人帶他離開。
被帶回單獨的宿舍,隊員忍不住掉下眼淚,對未來有著恐懼和迷茫。
身在情報部門,又是情報人員,他很清楚自己被懷疑後的下場。
他是軍校畢業,一心為帝國奮鬥,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下場。
除了兩名有嫌疑的人,新井把所有人問了一遍,其他人還好一些,主要是問這兩人表現。
所有人明白,他們已被懷疑,下場可能無比淒慘。
找不出真正內奸,這兩人很可能被當做內奸處置。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不僅僅是中國人的專利。
“課長,已經全部問了一遍,他們沒有招供,我準備明天對他們進行正式審訊。”
下午快下班的時間,新井來到龜井辦公室,小聲彙報。
“可以,儘快找出泄密的人。”
龜井擺擺手,新井做事讓他很不滿意,這麼好的線索,竟然出了問題。
若不是新井是他親自選拔,他們來上海特高課時間又不長,真想把這個情報組長給換了。
龜井是官迷,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幫不到自己的人,會毫不留情丟棄。
“哈依。”
新井低頭應道,離開辦公室後,他很快出去,在外麵換了身衣服,悄悄來到特高課附近。
他要親自監視龜井,看看能不能拿到龜井罪證。
明天就算屈打成招,他也會給龜井交代,讓龜井對他的限期失去作用。
龜井準點下班,新井悄悄跟在他的車後,直到龜井返回家中。
龜井大佐軍銜,又是上海特高課課長,他的住處環境不錯,房子很大。
新井耐心在外麵盯著,當天沒有任何異常。
“站長,新井上鉤了,已經開始跟蹤監視龜井。”
第二天一早,燕鳴便來到許青雲辦公室,興奮彙報。
還是站長看人更準,他說新井肯定會做出什麼,果不其然。
跟蹤監視上級,無論在哪裡都是大忌。
輕則被穿小鞋,重則撤職甚至喪命。
“讓田口行動的時候小心點,行動組配合,有事接應他,不需要強行營救,能救就救,救不了立刻撤退。”
許青雲輕聲吩咐道,新井已經上鉤,距離他的死期不遠了。
“是。”
燕鳴領命離開,站長對田口還不錯,至少沒有徹底放棄。
不過田口在站長心裡,很顯然遠遠比不過他們的人。
這點很正常,隻有他們身邊的人是戰友,是兄弟,真正自己人,投降來的人,無論多有能力,都是外人。
其實不僅他們如此,日本人對那些漢奸也是一樣。
這些漢奸就沒有真正被日本人信任過,卻還有那麼多人樂此不疲,寧可背叛祖宗,也要當日本人的走狗。
特高課,新井大早上就將昨天喊冤的隊員提了過來。
昨天這名隊員沒有任何反應,更沒有向他主動坦白。
龜井給他限期的時間快到了,他需要先拿出一個給龜井交代。
“課長,您不要一起審?”
新井沒有立刻審問,直接來到龜井辦公室,小聲問道。
“也行,人提過來了嗎?”
想了下,龜井點頭,有內奸不是小事,他親自參與審訊更好。
但他的表現,在新井心裡默認為想要徹底釘死隊員內奸身份,好擺脫他的嫌疑。
有泄密,肯定有內奸。
找不出內奸,龜井也無法向總課長交代。
“已經提過來了。”
新井低頭應道,龜井直接起身,離開之前還喝了口溫茶,並且吩咐本田保持好水溫,等他回來繼續品茶。
“課長,組長,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
兩人剛到刑訊室,那名被綁好的隊員便帶著眼淚大喊,昨天晚上他一晚沒睡,主要是委屈,睡不著。
辛辛苦苦在外執行任務,一心想要抓到中國特工,從沒有做過任何錯事。
結果呢?
竟然落個這樣下場,早知道是這樣結果,他根本不會來上海,遭受這樣的冤屈。
“你說你被冤枉,可有證據?”
龜井坐下後,直接問道,他的出現似乎給了隊員一絲希望,急忙點頭:“有,課長,我被陌生人問路是半月前的事,若是我出賣了情報,燕五應該早就跑了才對。”
“如果他們知道我們隻是監視,為保護內奸,故意過了段時間再通知呢?”
說話的時候,新井還特意留意了一旁龜井表情,果然,龜井眼皮子動了下,看來這點說到了他的心上。
“你們組長說的沒錯,這不算證據。”
龜井緩緩說道,新井心裡則一副果然如此的想法。
“課長,我真不是內奸,路人問路,我事先根本不知情,況且我什麼都沒說,怎麼就認定是我出賣了大家?”
隊員委屈的想要殺人,可惜他動不了,隻能不斷拚命解釋,希望課長和組長相信他。
他真是冤枉的。
“用刑吧。”
龜井單單說道,新井沒有猶豫,馬上安排人動刑,隨著慘叫聲響起,龜井則皺起眉頭。
他自認是優雅之人,喜歡品茶,次愛好則是書法,隻不過日本字稱不上書法,所以他一直都是書寫中文。
中文寫出來才叫好看。
日本文字更像是字母,奇奇怪怪。
隻有日文中的漢字,寫出來才是真正好看。
“你先審著,有結果告訴我。”
龜井起身,他不想看到眼前殘忍一幕,認為是對他眼睛的褻瀆,即使如此,回去他也要好好寫上幾張字,平息下自己心情。
“哈依。”
新井起身領命,注視著龜井離開,剛開始審就走,龜井是知道最終結果,沒有必要留在這裡。
此時他更加堅信自己猜測,龜井是他們特高課內最大內奸。
有龜井在,他們特高課彆想做成任何事,總課長一世英名,沒想到選擇了龜井這樣的敗類。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他很清楚,想揭露龜井真實麵目,必須要有足夠證據。
沒有證據,他說出去沒人會信。
僅憑猜測和推斷,絕不可能讓總課長相信,必須要有實證。
新井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到實證。
刑訊室內,新井沒再留手,這名隊員終於承受不住酷刑招供,承認他被中國人策反。
他一招供,新井便親自去見龜井,說招了,請他一起參與審訊。
龜井沒有多想,直接來到刑訊室。
“你是怎麼被中國人策反的?”
龜井直接問道,被打的隊員已經奄奄一息,心中全是憋屈和憤怒。
他現在寧可死,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內奸。
但在這裡,想死談何容易,若不按照他們的要求去說,接下來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隻想少受點苦。
這種刑罰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兩個月前,我有次去租界做事,被他們找到。”
“你為什麼為他們做事?”龜井繼續詢問。
隊員不想繼續受苦,沒有辦法,隻能說自己在賭場借了很多高利貸,還不起債,賭場的人要砍掉他的手,是中國人出麵救了他。
此人平時確實有點好賭,他實在是沒有彆的理由。
“回來後你為什麼不主動坦白?”
龜井凝眉問道,很明顯,這是中國人故意做的局,就算欠下賭債又能如何,隻要他回來,大不了以後不去租界,租界的人還敢到日本地盤上來抓人?
“當時我說出了不少情報,否則他們不會放過我,回來後就不敢再去坦白。”
正常情況下,他能回來,肯定能分清輕重,但他根本沒做,隻能按照自己所想,儘量去完善這個謊言。
“你知道的情報不多,當時若能回來主動交代,怎麼會有今天?”
龜井顯得很是痛心,新井則心裡暗暗發笑,沒想到課長演技不錯。
這名隊員所說的,明顯有漏洞。
他平時的確喜歡賭點錢,但沒聽說過他進賭場,多是和同事之間玩玩。
而且玩的不大,龜井卻沒在意這點,直接認定他就是在賭場被策反。
龜井這是急於將他定為內奸啊。
此人不是他心腹,新井自然不會幫著他。
隊員交代完畢,簽字畫押,臉上更是一股悲憤。
他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叛徒,接下來死了都不得安寧。
他恨,恨中國人,但更恨的是新井和龜井。
兩個無能的家夥,根本不會分辨是非。
他不是內奸,卻被當做內奸對待,就算死了,他也要到曆任天皇那去告狀,控訴對他的不公。
“課長,真沒想到,中國人無孔不入。”
來到龜井辦公室,新井首先說道,龜井則不自然點頭:“你說的沒錯,順便查一下,咱們的人誰還有這種陋習,彆再成為中國人針對目標。”
“哈依。”
新井低頭領命,眼中則不自然閃過道精光。
陋習?
平時賭點小錢算什麼陋習,龜井是故意拿此人向上交代,他以為這樣自己就能高枕無憂?
彆想了,新井相信,一定能拿到龜井證據,進而將他拉下馬。
到時候上海特高課課長將屬於他。
另一人龜井沒說,新井簡單審訊了一會,便先將他押了下去。
最關鍵的還是龜井,他會依然盯著龜井,直到找到證據。
武田一直帶著燕五在公共租界,結果可想而知,根本沒有找到燕鳴。
大海撈針能找到人純粹靠碰運氣,現在人家知道他們情況,更不可能出來,這種運氣都不可能有。
就好像猜拳,贏了能夠有大獎。
哪怕給你一千萬,你都不可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