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迥這次領兵主動出擊,卻是被祖珽所攔截,非但沒能立下功勞,反而是自己坐鎮的後方都被韋孝寬給搗爛了。
此刻的尉遲迥,當真是心灰意冷。
他坐在院落裡,臉色呆滯,那股無止儘的悔恨讓他痛苦不堪。
當祖珽和韋孝寬走進來的時候,尉遲迥從渾噩之中驚醒,他抬起頭來,眼神迅速鎖定了祖珽。
祖珽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
尉遲迥猛地站起身來,臉色通紅,整個人都因為憤怒而險些暈厥。
院內的士卒們趕忙上前,擋在了他們雙方之間。
祖珽看向了眼韋孝寬,“我可什麼都沒說”
韋孝寬長歎了一聲,這才看向了尉遲迥。
尉遲迥並沒有投降的意思,這一次,也是戰鬥到了力竭而後被抓的。
韋孝寬開口說道:“蜀國公,過去雙方各為其主,何必如此呢?”
尉遲迥破口大罵,“韋孝寬!你個小人!你世受國恩,何以叛變投賊?當周人都是如你這般的無恥之賊嗎?”
“你膽怯投敵也就罷了,還敢帶著敵人來勸降故同僚,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不知羞恥的惡賊,你枉為人.”
尉遲迥對著韋孝寬就持續的開始了輸出。
他罵了很久很久,罵的口乾舌燥,連祖珽都覺得他罵的有些太過了。
可韋孝寬的臉色卻沒有任何的改變,還是那般的冷靜。
他甚至都沒有心思為自己辯解一下,尉遲迥罵著罵著,看到對方完全沒有反饋,氣呼呼的停了下來。
祖珽這才開了口,“尉遲將軍怎麼停下來了?你還不曾罵我呢。”
“你!!”
“好了,尉遲將軍勿要再動怒了。”
“天數有變,有德者居之。”
“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非韋將軍失德,乃大漢有德耳。”
“大漢有德,故將士無不死戰,天下賢良紛紛歸順,韋將軍剛剛歸順,我主就給與他兵馬,讓他獨自出征,又委以刺史大任,此不治天下之主耶?尉遲將軍自詡有德之人,先前為了搶回自己的家眷,急著追擊,葬送了數千精騎,如今更是執著於複仇,再次出兵,關中屏障都被你給丟了.你家皇帝病重,這還不曾來得及休息,就因為你的緣故繼續趕路,怕是要被你逼殺在路上。”
“這還說什麼有德之士?”
“我今日來找尉遲將軍,並非是有意羞辱,我也知道你的為人,你不願降漢,我不逼迫,隻是,你家皇帝雖不知生死,你家太子卻是在我這裡,我準備上書陛下,讓你來照看周國太子。”
“你若是急著去死,便當我不曾來過,你可自便,倘若你還覺得自己算是個忠臣,不妨多活些時日,幫著照看太子一二,等到我們平定了天下,你再赴死也不遲。”
尉遲迥臉色大變。
“你欲何為?要以太子來恐嚇我嗎?”
“我說了,漢實有德,我們不殺俘虜甚至,等到奪取北方,送你家太子回去繼位也不是不可能,說不定你就能跟著太子一同離開呢?”
“天下局勢多變,今日與陳為盟,討伐周人,往後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尉遲迥皺起眉頭,許久都沒有言語。
祖珽又扯了幾句,這才帶著韋孝寬離開了這小院。
兩人走出來之後,韋孝寬當即問道:“祖公要留下他?”
“活人總比死人有用,說不定哪一天就能用的上他,方才我所說的也不假,將來說不定真的會送他離開呢?”
祖珽眯著雙眼,笑得格外燦爛。
官道顯得格外蕭條。
過去人來人往的景象早已不存。
遠處的村莊也是空蕩蕩的,百姓們早已逃離,遠處的驛舍都空了下來,無人把守。
長長的隊伍正在低頭前進。
周國這次所遭受的打擊,似乎將所有周人的心氣都給打沒了。
這些過去最為精銳的騎士們,此刻卻耷拉著頭,彼此之間也不說話,死氣沉沉,臉色呆滯,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在大軍的正中間,則是天子的車架。
楊素騎著馬,守在天子車架的身邊,憂心忡忡。
隨著陳人對江陵發動猛攻,使得南邊也不安全了,宇文憲當心有變,就讓楊素帶著天子往漢中方向撤離。
皇帝的身體不好,實在是不該急著趕路的,這官道算不上多平坦,縱是天子車架,也少不了晃動,皇帝的情況不適合長途跋涉。
但是,宇文憲也沒有彆的辦法。
長安待不住,荊北更是危險,當下若是再不將皇帝運往後方,隻怕就要做了他人的俘虜!
若是到那個時候,情況會更加的惡劣。
他們的行軍速度不算太快,畢竟皇帝的情況便是如此。
遠處有斥候朝著這個方向狂奔而來,斥候的速度還是很快的,這些斥候不斷的將各地的消息傳達到天子的身邊來。
楊素從斥候手裡接過書信,正要查看,從身後卻傳出了咳嗽聲。
楊素瞬間驚醒,剛忙回頭。
宇文孝伯就跟在他的身後,楊素便是再得到宇文憲的信任,宇文憲也不可能將照顧皇帝的任務交給他一個人,楊素是護衛,而真正照顧皇帝的大臣,正是宗室出身的宇文孝伯。
宇文孝伯跟宇文邕本來就是多年的好友,是心腹裡的心腹,宇文憲讓他來負責照看,也是為了向其餘眾人證明自己沒有任何不好的企圖。
“可有齊王的消息?”
“有。”
楊素趕忙找出了方才那些文書裡的其中之一,遞給了宇文孝伯。
他們行走的速度極慢,戰馬一晃一晃的前進,宇文孝伯就直接在馬背上打開了這文書,看了起來,隻是看了幾眼,他的臉色便更加的陰沉。
楊素一直都盯著他的臉色,看到他如此模樣,趕忙問道:“國公,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宇文孝伯沉默了一下,“鄖國公投敵,蜀國公被俘,長安以北的五州都落在了敵人的手裡。”
楊素大驚失色,“那齊王也不該繼續留在長安了!”
“是啊,可這關中還不曾安撫,許多東西,難道就這麼丟給敵人,倉皇逃離嗎?”
宇文孝伯收起了書信,滿臉的絕望。
這些時日裡,壞消息是一個接著一個,從各地不斷的傳來,可好消息卻聽不到一個。
莫非這大周是真的要滅亡在我們的手裡了?
看著極為不安的宇文孝伯,楊素忽開口說道:“若是不能當機立斷,舍棄掉眷戀的東西,那遲早要為此付出代價。”
“我人微言輕,若是國公能修書一份,告知齊王,讓其勿要遲疑,即刻撤退,那是再好不過.”
宇文孝伯的臉上滿是掙紮。
周國在關中地區儲備了大量的軍械,糧食,甚至還往這邊遷徙了很多的人,開墾了很多土地,挖了很多水渠,可以說,整個大周的精華就在這關中地區了。
彆說巴蜀是什麼天府之國,這百餘年的戰亂之中,巴蜀可沒少遭受摧殘。
如今的巴蜀,早已不是兩漢時期的巴蜀了.
就是宇文孝伯自己,都不太甘心丟下關中的基業!
楊素又勸道:“先是西北二州,如今是長安北五州,倘若再不撤離,等到襄陽南鄉等地也歸了賊,那連退路都保不住.當下最重要的是重振旗鼓,坐穩一方,何以貪戀外物而遲疑不斷呢?”
就在兩人攀談的時候,忽有侍衛急匆匆的跳下車來。
“國公!陛下召見!”
“陛下召見!”
宇文孝伯先是一喜,而後又生出了憂慮。
這些消息到底要不要告知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