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打了個哈欠,緩緩從床榻上坐起來。
他看向了四周,是自己的寢屋。
這幾天的戰事太過焦灼,祖珽一直都在城牆上守著,沒敢休息,在陛下到來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倒頭就睡,看來這是有人將自己給搬到了內屋啊。
祖珽揉了揉雙眼,再次打起了哈欠。
總覺得有些睡不夠。
他站起身來,迷迷糊糊的就出了門,門口守著人,看到他,急忙拜見。
等到祖珽更衣洗漱換好衣裳再次回來的時候,侍衛早已給他上好了熱菜,還都是祖珽愛吃的口味,祖珽不喜歡平淡的食物,喜歡吃些辛辣刺激的。
祖珽正埋頭吃著飯,劉桃子便帶著一股狂風,撞進門來。
祖珽嚇得手裡的筷子都掉了。
他也顧不得撿筷子,急忙起身行禮。
“不必如此。”
“坐吧。”
劉桃子直接坐在了祖珽的對麵,令人再上一些飯菜,取來新的碗筷。
祖珽好奇的問道:“陛下抓住了尉遲迥嗎?”
“我沒抓住。”
“韋孝寬抓住了。”
“哈哈哈,好啊!!”
祖珽猛地拍手,“尉遲迥這廝,自大自負,早晚當有此報!”
“抓了他,便斷了宇文憲又一臂,宇文憲絕對不敢再逗留關中了.”
祖珽的眼神裡閃爍著光芒,正要上奏,劉桃子忽問道:“這些事吃完飯再商議,祖公是否無恙?”
“臣無恙。”
“祖公實在不該如此犯險。”
“陛下實不必擔憂,那尉遲迥便是攻破關卡,也不該殺我的,他的家眷可還在我們這裡,隻要我向他求饒,再許諾交換,他就不會對我下手,頂多羞辱幾句”
祖珽還要辯解幾句,抬起頭,看到劉桃子那肅穆的臉色,趕忙改了口,“臣銘記於心,再不敢犯險。”
劉桃子這才繼續動筷。
兩人吃著飯,祖珽儘管才被訓斥了一次,可心裡卻是說不出的開心,吃飯時都在笑著。
劉桃子再次開了口,“隻是不曾想到,祖公還有這般身手,聽聞你騎馬出陣,左右開弓,射殺諸敵祖公連騎射都懂?”
儘管當下有了馬鞍等物,騎射的難度比起兩漢要低了很多,可這還是一項極為厲害的技能。
祖珽謙遜的搖著頭,“年輕的時候跟著朋友們去狩獵,懂些騎射,不過,隻是不值一提的愛好罷了,說不上精通,當時就往敵陣胡亂射了幾箭,不曾想竟中了,此真是天命在漢,足可見陛下之功德,陛下功德蓋天,故吾等臣子亦有天庇.”
劉桃子幾次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到最後,也隻是從牙縫裡吐出了一個字。
“好。”
祖珽感慨道:“還好我當初撿了一張高將軍的麵具,不然,是守不住這麼久的.”
“好”
兩人迅速吃好了飯菜,祖珽忽開口說道:“陛下,或許可以派人去叫住燕黑韃,將周國的太子太後等人接回來。”
“哦?”
“為何?”
祖珽眯著雙眼,“當初隻當宇文邕是暫時病倒,可從如今的局勢來看,周國都這麼混亂了,宇文邕卻遲遲沒有露麵,諸事都讓宇文憲來解決,宇文邕定是出了大問題,以他的為人,隻要他還能動,他就不該如此的毫無作為這麼看來,他應當是真的要死了。”
“太子,太後這些人,便是我們手裡的籌碼。”
“我們有許多的選擇,可以將太子還回去,讓他跟宇文憲先來上一場,也可以等待宇文憲繼位,隻要他繼位,那我們也可以立一個周國啊!”
“天下的形勢越來越明顯,往後,漢國得北方,周國與陳國分於南。”
“此三足鼎立之勢也。”
“宇文憲非庸碌之人,他麾下高熲,楊堅,楊素,賀若弼等人,也絕非無能。”
“若是讓他在巴蜀立足腳,他出不來,可我們想進去也很難。”
“天下的局勢向來如此,一旦固定,除非遭遇變故,就很難尋求什麼突破,一城一關都不能輕易拿下來。”
“因此,我們不能給宇文憲任何立足的機會,也不能看著天下的局勢固化。”
“步步緊逼,用儘所有能用的辦法,否則,這大一統之勢,吾等隻怕是看不到了。”
祖珽閒不住,明明劉桃子方才說過吃完了再聊,可他就是忍不住。
“所以,我們得先去拿下江陵。”
“嗯?”
“巴蜀之路難以行走,儘管我們手裡有著詳細的資料,可關卡險峻,並非是機密所能彌補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雙路並進。”
“一路從關中,一路從荊州。”
“江陵必須要在我們的手裡。”
“祖公是覺得我們該對陳國動手?”
“完全不必,陛下再等些時日,便能看清楚了”
祖珽似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再次咧起了嘴。
當君臣兩人吃飽喝足,走出這裡的時候,韋孝寬剛剛來到了門外,看到劉桃子,韋孝寬的臉上明顯閃過些尷尬來。
他正要開口,劉桃子卻先問道:“中途沒有安排人手來傳遞情報,在重要路口沒有安排斥候設烽火,得知後方遇襲之後沒有迅速回援,險些葬送一國宰相.這怎麼能說有將才呢?”
韋孝寬低下頭來,不敢回答。
劉桃子便大步離開了。
看得出,劉桃子這次確實有些生氣。
祖珽笑嗬嗬的拉住了韋孝寬的手,“韋公勿要在意,陛下是個直人,有什麼便說什麼,從不會將話藏在心裡,他既說了出來,就不會再怪罪韋公”
韋孝寬長歎了一聲,“祖公啊,非是我有意怠慢防務,隻是我麾下兵力本來就不多,也未曾想到尉遲迥竟然還敢出擊,至於這救援之事,我”
“無礙,我都理解,尉遲迥坐鎮宜州,你想要拿下當地,極不容易.若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你不必多說。”
祖珽撫摸著胡須,“隻是啊,陛下極愛我,韋公這麼做,陛下動怒也是正常的,隻需要我為韋公美言幾句就好。”
“那就多謝祖公了。”
經過這件事,韋孝寬對祖珽的態度都有了明顯的轉變,他上下打量著祖珽,“我過去多聽聞祖公善謀略,卻還是頭次知道祖公也擅長軍事。”
“我不會帶兵打仗,甲胄極重,披著不舒服啊”
“話說,尉遲迥那小子呢?他被關在哪裡啊?”
“請祖公跟我來。”
兩人一同上了馬,韋孝寬騎著戰馬,很是認真的為祖珽講述各地的情況。
韋孝寬的勸降還是頗為順利的,關中地區已經徹底混亂,願意歸順的人不少,他這麼出去溜了一圈,將漢國的防線直接給推進了一圈,長安距離漢國兵鋒是越來越近,漢國的騎兵隨時都能再跑過去打個秋風。
漢中的壁壘已經徹底不存在。
韋孝寬帶著祖珽來到了關卡最南邊的一處小院。
院落門外有許多士卒駐守,他們全副武裝,足見眾人對此處的重視。
祖珽清了清嗓子,正要進去,韋孝寬卻擋住了他。
“祖公,尉遲迥為人雖暴躁,可在周國境內素有名望,不可輕辱”
韋孝寬是知道祖珽的為人,生怕他進去就開始羞辱尉遲迥。
祖珽搖著頭,“你且放心便是。”
韋孝寬這才帶著祖珽走進了院裡。
尉遲迥就被囚禁在了此處小院。
尉遲迥在第一次敗給高長恭之後,就奉命守長安北部五州,北部五州以宜州為核心,基本上就承擔了當下第一線的防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