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內外,皆是披麻戴孝。
楊素處理好手裡的事情,匆匆返回自己的住所。
宇文憲回到了皇帝的身邊,同時將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向各地。
本就諸事不利,風中殘燭般的周國,再次遭遇了打擊。
可這不是結束,這隻是個開始。
繼承者的事情,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順利。
說起來,在先皇的子嗣都被賊人抓走,臨終之前又下詔令讓宇文憲執掌大局的情況下,宇文憲繼承大統,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畢竟也是文皇帝的子嗣,年齡也足夠,賢德之名遠揚,條件全部成熟。
唯獨一點,就是宇文憲本人的意願。
在宇文憲哭過先帝之後,高題就迅速提議讓宇文憲繼承大位,可宇文憲竟沒有同意,反而詢問是否有可能接回太子?
這頓時就引發了眾人的不安。
楊素倒是不怎麼在意,論出身,宇文護才是他第一個舉主,而跟隨宇文憲則是最近的事情,他對宇文憲,遠沒有如高潁等人那般忠誠,畢竟高潁這是父子兩代都是宇文憲的長史親近,儘管與獨孤家有舊,可深得宇文憲恩寵,跟宇文憲乃是一體的,因此高等人非常的在意這件事,但是楊素卻還好。
楊素是個極為聰慧的人,也是個頗為自信的人。
如今的局勢,他自是能看出利害,可他卻都選擇隱忍不發,隻當是無事發生。
當初皇帝剛死的時候,他還想過能不能爭個從龍頭功,但是發現宇文憲是帶著許多人來的,他就沒了這個心思,不再參與。
當下他們已經到達了漢中郡,眾人都在城內忙著做大事,唯獨楊素,卻還是待在軍營之中,日夜操練軍士,仿佛這天下大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楊素回到了帳門的時候,門口的兩位甲士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裡頭。
楊素略微遲疑,想了想,而後快步走進了帳內。
帳內有一個人,正望著掛起來的輿圖,背對著楊素。
不過,便是背對著,楊素也能認出麵前這個人的身份來。
「高君?」
高潁猛地回頭,臉上隨後出現了些笑容,「楊君終於回來了。」
楊素笑了笑,「高君要前來拜訪,怎麼也不說一聲..:.若早知你要來,定是備好酒席。」
高疑從懷裡拿出了令,「你勿要多慮,我持詔令而來,故而他們不敢阻攔,
我也不想耽誤軍事,便索性在這裡等著.::::」
楊素有些驚訝,「詔令?」
「齊王之令。」
楊素趕忙要跪下來接旨,高潁卻迅速上前將他扶起來,「暫且還不必如此,
這詔令啊....」
高潁遲疑了下,而後說道:「楊君,不如先坐下來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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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素愈發的狐疑,不過也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
兩人就這麼麵向而坐,楊素又令人上了茶和一些果子。
兩人裝模作樣的寒暄了片刻,隻是氣氛一直都比較尷尬,根本不親近。
他們倆本來就算不上有交情,興趣也不是那麼的相投。
高巔長歎了一聲,「楊君,大行皇帝駕崩,賊人勢大,調動頻繁,這般局勢,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楊素當即回答道:「巴蜀險要之地,當即刻放棄關中,縮回巴蜀,而後派遣親信控製巴蜀諸州郡縣,拉攏當地大族,輕薄賦,安頓民心,而後在前線修築關卡,挖掘求和,外和南陳,打造壁壘,等待天下有變.....」
楊素說話,那也是一套一套的,總感覺話裡有話。
高點著頭,對楊素的話深以為然,「你說的很對,便該如此!」
「巴蜀險峻,隻要能安撫好人心,便是我這樣才能一般的中人,也能抵擋住賊人強盛的兵馬。」
「不過,無論是要安撫人心,還是要加固城池,我卻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一個賢明的君王來統帥。」
「自古以來,坐鎮巴蜀而圖中原者極多,其中也不缺乏賢明之流,可為何不成?我以為,是因其君多無道,有道之君在時,巴蜀進能取天下,退則守一方,
若無道者在時,巴蜀卻隻能負隅頑抗,等待滅亡....」
「楊君以為呢?」
楊素此刻大概都已經猜到了他下一句要說什麼,可他心裡還是有些好奇。
這種事你找我乾什麼?
楊素因為身上有個宇文護留下的烙印,加上先前在洛州的‘戰績」,升官升的有點慢。
宇文憲身邊如賀若弼,高,韓擒虎這些人的官都已經超過了他,其中賀若弼更是已經能坐鎮一方了,可他乾的還是護衛親隨的勾當,就是給宇文憲跑腿,
哪裡需要就去哪裡。
無論怎麼看,繼承大統的這種事,都不該來找自己吧?
這兩個人,心眼著實不少,聽到高潁的話,楊素點著頭,「高君說的極有道理。」
「不過,這種大事,並非是我這樣的小卒所能去思考的,果然啊,還是得高君才能找準問題的要害,高君說的極好!」
高潁卻不放過他,繼續問道:「楊君以為,如今的國內,誰能擔當大任,繼承大統呢?」
楊素也不糊弄了,直接回答:「自是齊王才能擔當大任。」
高潁拍了下手,「正是如此啊!」
他將那詔令放在了一旁。
「論才能,論品行,論資曆,誰能比齊王更適合呢?」
「隻是,大王素來忠孝,竟說要請太子回來繼承大位..:.你知道大王為什麼會這麼說嗎?」
「哦?莫非是有太子的消息?」
「不錯,漢人派人送來書信,為大行皇帝吊喪,同時表示願意送回太子,讓他為父守孝.....”
高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想來這又是那祖斑的計策。」
「祖斑....」
楊素眯了眯雙眼。
高潁冷笑著說道:「賊人大多是有勇無謀的匹夫,邊疆契胡,唯獨這祖斑,
最是狡詐陰險,此番也定是那祖斑之計,我們這裡的小人,多與漢人勾結,使他提前知道了陛下的事情,不然,他的使者不可能來的如此迅速.....」
「說是將太子送回來,其實就是要打亂我們的內部。」
「太子年幼,卻未必知道其中的關鍵。」
楊素竟還是不驚訝。
等到高潁說完,他方才感慨道:「祖斑老匹夫,著實可恨....不過,確實也很有才乾。」
「這老賊不死,天下不安啊...
高對此也是很讚同。
可楊素卻沒有停下來,繼續辱罵祖斑。
高潁實在是無奈,終於打斷了他,「楊君,四下無人,何必如此呢?」
「我不瞞你,這詔令,便是陛下讓你領兵去迎接太子的詔令!!」
高頻重重的打著麵前的木案。
楊素皺起眉頭來,一言不發。
高忽問道:「楊君可曾聽說過南人的大將侯安都嗎?」
「有所耳聞。」
高潁緩緩說道:「這侯安都,乃是陳霸先的故將,他跟隨陳霸先,對陳國有立鼎之功。」
「當初陳霸先的兒子喚作陳昌,為質在周。」
「陳霸先數次上書請求,可因為陳昌身體不好,我們就不曾讓他上路。」
「後來陳霸先病重,大周心懷仁義,不忍心讓他們父子至死不相見,便讓他返回。」
「可是,陳霸先死後,其群臣分成了兩派,一派覺得,應當迎接陳昌回來繼承大位,一派覺得,應當讓陳霸先之侄陳菁繼承大位...:」
「雙方爭執不休,侯安都便持刀立前,親自主持,讓陳蓓登基,而後領命去迎接陳昌。」
「船到半路,陳昌溺死,未能回到國家。」
「卻讓陳坐穩了江山,便是陳國那文皇帝。」
「楊君,你素有才乾,又與賊有仇恨,當知天下大事!」
「當下的齊王,才能不弱於陳國的陳,若是他能繼承大位,則大業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