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樵、子英、筠仙,蕭朝貴那個賊頭帶著三四千人到了荷葉塘白洋坪一定是來抓我這個在籍侍郎的,我得儘快離開湘鄉!”
曾家大屋內,一臉惡人相的曾國藩仿佛一隻被獵人盯上了的豺狼,顯得極為不安,在幽暗,破舊,散發著黴味的老房子裡一邊說話,一邊走來走去。
屋子裡還有三位訪客,第一位是已經來湘鄉三次勸曾國藩出山的郭嵩燾。
第二位是個麵相頗為富態的男人,乃是湘鄉縣的縣尊,姓朱,名孫貽,字石樵,江夏清江人。他也是湘軍的早期創始人之一,早在道光三十年,金田起義都還沒爆發時,他就召集劉蓉、王錱等人,以“欲衛閭裡,非團練鄉兵不可”為由開始建立地方武裝。
而在太平軍攻入湖南後,他又將所屬的團練武裝分成三營,由王錱負責左營,羅澤南負責中營,康景暉負責右營。後來駱秉章用左宗棠之謀,召集各地團練入衛長沙,羅澤南的中營,王錱的左營都去了長沙,隻剩下一個右營還在湘鄉。
而第三位訪客就是黃世傑。他的道州團練現在也分成了三個營,張定湘率領左營,他率領中營,張國梁率右營。這次張定湘的左營跟著左宗棠留守長沙,黃世傑和張國梁則率領兩營千人來了湘鄉。
也就是說,湘鄉城內現在有一千五百綠營兵,還有“大將”張國梁。
但曾國藩卻沒有一點守住的信心,因為他已經知曉來取湘鄉的是太平天國的西王蕭朝貴!
他還知道,湖南省會長沙已經被另外一支太平軍攻破,隻剩下一座城堡和一座天心閣還在堅持。
長沙都快丟了,黃世傑一道州人,張國梁一廣東人,又沒守土之責,憑什麼守湘鄉這個小破城去抵擋蕭朝貴?
所以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滌丈,我的兵馬隨時可以走!我一千精兵,可保著滌丈全家往”黃世傑拍了一半胸脯,才忽地想起長沙好像去不得了,那該去哪兒呢?
這個主他可做不了,隻好望著曾國藩,等這位“湘湖大孝子”發話。
“去常德府城武陵縣!”曾國藩說,“如果長沙不保,嶽州多半也要淪陷,湘撫張石卿隻能在常德治事,我等要不負君恩,在亂世當中有所作為,也隻有去常德了。”
“哦”
郭嵩燾眼睛一亮,忖道:“你終於不裝了?現在左季高越做越大,這個孝子再裝下去,湖南就要沒你份了!”
“滌丈,子英,你們走了,我怎麼辦?”湘鄉縣尊朱孫貽一聽曾國藩和黃世傑的話就有點急了。
曾國藩和黃世傑都不是湘鄉的父母官,沒有守土之責,自可以說走就走。可他朱孫貽是湘鄉知縣,守土有責啊!而且他是個捐班,花了好大代價才買到這個湘鄉知縣的,本還沒收回,就背個“喪師失地”的罪過。
這要是被鎖拿入京了,還不得被洛中諸公的走狗細細炮製?
“不怕!”曾國藩擺擺手,笑道,“石樵你不要怕,你手裡還有五百團練,有兵就不怕!而我到了常德之後就是團練大臣,還怕保不住你嗎?”
朱孫貽雖然是個捐班,但卻是個熟讀“四書六經”(四書五經加《反經》)的捐班,甚至在沒有《反經》的時候,已經無師自通走上的“反”路。可不是王揆一、孫恩保這種書呆子可比的!
所以他馬上就明白曾國藩要乾什麼了!
於是這朱孫貽也不端什麼讀書人的臭架子,納頭便拜,泣聲道:“孫貽願為滌丈馬首是瞻!”
曾國藩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然後他又扭頭望著黃世傑和郭嵩燾。
郭嵩燾一臉憂愁地說:“滌丈,我看這一仗下來,湘湖的官軍剩不了多少,長沙、嶽州、衡州、郴州、桂陽州和永州都難保這可是半個湖南啊!”
黃世傑則道:“滌丈,還有半個湖南我們替滌丈搶下來!”
曾國藩點點頭,然後又向著虛空抱了抱拳:“皇上若想保住剩下的半個湖南,還是得仰仗吾等湘湖士紳和石樵這樣會辦團練的地方官。
石樵,你放心,皇上不但不會追究你的失地之責,還會給你一個知府當一當!”
他又望了眼黃世傑和郭嵩燾,笑道:“子英,筠仙,湖南的知府也有你一個!”
朱孫貽重重叩頭:“謝滌丈!”
郭嵩燾一抱拳:“嵩濤唯公馬首是瞻!”
黃世傑則一揖到地:“晚生後學漂泊半生,未得明師指點,若蒙不棄,願為公之門生!”
曾國藩捋著胡須輕輕點頭:“好好,吾已有門生黃梅帥仲謙,溧陽陳作梅,合肥李少荃三人,皆一時才俊,今日又得你道州黃子英,湊成四大門生,何愁大事不成?”
大事?你也要做大事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