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位於湖南衡州府的衡山縣城,在黑暗中沉沉入睡。
馮雲山和衣而臥,即將入夢。
這是他這兩在湖南南部、江西南部、廣西北部和廣東北部一帶征戰養成的習慣,方便隨時夜起。
他這兩年過得可不輕鬆,在湖南戰場上和他唱對台的可是湘軍當中最能打的江忠源!而他分到的衡州、郴州、永州、桂陽州還有長沙府東部的攸縣、茶陵州都不富庶,當年打土豪得到的財物又拿去給了北征的太平軍主力,所以馮雲山的後軍一直很困難。
今年馮雲山的地盤上又鬨起了大旱災,不說赤地千裡、顆粒無收,也減產了四五成!而太平軍向兩廣進軍的計劃,又不能因為馮雲山的這邊的困難而喊停。
因為那個聖天使吳王羅耀國已經問過上麵了回答是以後會越來越困難的,太平天國最不缺的就是困難!
所以馮雲山和南王府必須迎難而上,至少要完成年度征糧計劃的一半,並且抽調足夠的民伕,以支援第二軍和後軍兩個軍向廣東進軍。
而馮雲山迎難而上,堅決執行總理衙門和軍師會議指示的後果就是,在羅大綱指揮的後軍主力約三萬人攻入廣東韶州府的同時,南王府統治的地盤上爆發了農民起義,不,應該是士紳地主餘孽在江忠源江妖頭的煽動下發動的叛亂!
這些日子,他就率領留守的一部分後軍精銳和地方民兵,在湖南南部平叛剿匪、畫餅撫民,真是勞心勞力,三天前聽聞清妖統治下的湘鄉縣境內爆發了一場規模挺大的民變,又馬不停蹄一路北上,從桂陽州趕到了衡山縣,旅途顛簸,今晚亟需好生休養。
不過他才躺下沒多久,忽然聽見一聲沉悶的轟鳴,仿佛是打雷,又或者是
馮雲山趕忙起床奔到窗口,推開窗戶往外一看:
火光衝天!
衡山縣距離南王府所在的衡陽很近,又緊挨著湘江,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所以馮雲山經常來衡山視察,對城內的情況非常熟悉,稍一思索,就知道失火的地點是縣衙和軍械庫,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糟了。
同時突襲這兩處地點,而且好像還成功了,能乾出這種事情的肯定不是普通的亂民,而是湘軍死士!
湘軍死士都是由從太平天國地盤上逃去江忠源麾下的地主士紳家的“狗崽子”組成的,個個都和太平天國有血海深仇!經常會潛入太平天國的地盤搞破壞、搞暗殺,還會在湘軍襲城時充當內應或選鋒。而衡山靠近湘軍的地盤,所以.
唉,看來又上了江忠源的當,那個什麼湘鄉民變,一定是這個該死的妖頭放出來的假消息!
馮雲山的一個貼身女官推開門飛快奔了進來,看到馮雲山無恙才鬆了口氣,取過衣架上的龍袍就要幫著馮雲山穿好,然後兩人飛快出門,到了外頭的院子裡。
這兩年馮雲山已經遭遇過不止一次暗殺,可不敢再大大咧咧的了,哪怕在自家地盤上也極為小心,住處都對外保密,而且周圍明哨暗哨密布,全都是南王府的精兵。
馮雲山到院子裡的時候,他麾下的親兵已經飛快集合,足足有五百洋槍隊外加三十手槍隊。其中洋槍隊清一色是廣西老兵,手槍隊則都是廣西客家女兵。這五百三十人的衛隊卻有個“師”的番號,由馮雲山的心腹,太平軍曾家將的曾釗揚擔任師帥。
看到手下都到齊了,馮雲山馬上下令道:“跟我去找胡知縣!”
胡縣令名以暘,是胡以晃的兄弟。因為不支持豫王胡以晃造反,所以沒有參加金田起義。但是後來看到太平天國勢大,於是就帶著家眷跑來投靠了馮雲山,被馮雲山委以衡山知縣之職。
“南王殿下,請派人守護衡山北門、南門。”曾釗揚上前一步,低聲提醒。這個曾釗揚文武雙全,頭腦縝密,不僅是馮雲山的衛士長,還是馮雲山的幕僚和軍師。
是了,馮雲山點點頭,先前他自己就分析,搞事的是江忠源的湘軍死士。
湘軍死士除了喜歡搞暗殺、破壞,還時常充當湘軍的內應攻太平天國的城池。而衡山城麵朝大山的西門已經被封死,東門麵對湘江,湘軍如果要從城門突入,隻有走南、北二門。
所以無論這些湘軍死士如何興風作浪,隻要守住衡山城的北、南二門,不讓他們的後援進來,城內的亂子早晚能平。
“吉慶元!譚紹光!”
太平軍吉家將的吉慶元和童子兵出身的譚紹光聞聲出列,兩人都是曾釗揚麾下的旅帥,也是馮雲山的衛隊師裡麵頭號和二號猛將。
“你二人各領百人去守北門、南門!”
二人領命,各帶一隊人馬奔赴北門、南門去也。
這廂馮雲山、曾釗揚帶領餘下的三百三十人趕到縣衙,隻見吏卒四下奔走,仿佛沒頭的蒼蠅,獨不見知縣胡以暘的身影。
他抓住一個小吏就問:“胡知縣呢?”
馮雲山穿著團龍袍,身邊又跟著手槍女衛,那小吏知道他是南王,立刻鎮定了不少:“胡知縣沒、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