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寧州城,鹹豐皇帝行在。
剛打完一場奪城大戰,按說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可鹹豐帝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坐在曾佳.國藩給他安排的行在裡頭,看著被五花大綁押上來的勝保,一張麻臉黑得像鍋底,眉頭緊緊皺成個“川”字。
勝保雖說兵敗被抓了,但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都被押到鹹豐爺跟前了,還在那兒罵罵咧咧:“鹹豐,你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居然造反了!皇上都封你兒子當福親王了,一年十萬兩俸祿,跟我回北京,還怕沒這錢花?放著好好的王爺不做,非得造反,你咋對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你不反,大清還有救,你這一反,大勢可就去嘍。大清的大勢已去……你自己也沒什麼好下場!”
“大膽勝保,都這時候了還不知死活!”今兒這場濟寧奪城之戰的大功臣曾佳.麟書,見勝保還這麼嘴硬,眼珠子一瞪,“鏘”地抽出半截腰刀,看著就跟馬上要砍人似的。
鹹豐輕咳一聲:“麟書,讓他說!朕倒要聽聽,朕怎麼就不能撥亂反正,再造大清了?”
“再造大清?就你?哈哈哈……”勝保笑得臉都變形了,像聽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你瞅瞅,現在幫你造反的都是些啥人?藩鎮、兵痞、流民……哼,這些人,不是開國雄主能駕馭得住?你是開國雄主嗎?你能管得了誰?你看看你身邊,都是些啥人?他們像忠臣嗎?像奴才嗎?”
鹹豐左瞅瞅右看看,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曾佳.國藩一臉的陰險模樣,曾佳.麟書滿臉橫肉,看著就蠻橫,黃世傑那模樣,活脫脫一個白麵奸臣,羅澤南是矮胖子,但臉上全是橫肉,張國梁不用說了,一看就是個兵痞,李續賓、李續宜也是一臉囂張,連衍聖公孔繁灝都笑得不懷好意。
等等,鹹豐這才發現,這幫大清朝的“忠臣好奴才”,今兒怎麼一個個大馬金刀地坐著,誰讓他們坐的?大清的奴才、臣子什麼時候可以和皇上平起平坐了?這怎麼看著都跟大爺似的?
勝保還在那不停地說:“再看看這天下,到處都是快要餓死的人,流民都遍地了。山東、河南地少人多,一年年的不是旱災就是水災,沒你在這兒折騰,都已經民變不斷了……你還帶頭造反!行,你就等著被這幫活不下去的一錢漢架著走吧,我在天上看著,看你這個造反的昏君能走到哪一步!對了,曾國藩,你跟鹹豐說說,濟寧州城裡還有多少糧食?還能讓這滿城的殘兵敗將和流民喝幾天白米粥?
鹹豐,等糧食沒了,你怎麼辦?我看你很快就得成流寇頭子啦!哈哈哈,你好好的享福王爺不當,去學李自成當流寇……”
聽勝保說到濟寧州的存糧快沒了,鹹豐可坐不住了,趕緊扭頭看著曾佳.國藩,那眼神裡滿是焦急:“國藩,勝保說的這事兒可是真的?咱濟寧州到底還剩多少糧食?”
曾國藩臉上掛著一抹無奈的苦笑,躬身說道:“皇上,濟寧州原本可是兩淮前線各路大軍的總糧台。可自從皇上您禦駕親征到了淮安,濟寧州的大部分存糧就給搬到了淮安府,,現在全被長毛給搶走了!雖說濟寧州這兒還剩那麼一點,可這點兒糧食,要應付幾萬敗軍,還有那烏泱泱的流民,天天敞開了喝白粥,那可真是.”
“還能撐多久?”鹹豐皇帝可沒耐心聽曾國藩囉嗦,直接打斷他的話,“國藩,你給朕說個準日子!敞開了喝粥到底還能撐多久?要是省著點吃,又能熬多久?”
曾國藩微微皺了皺眉頭,稍微思索了一小會兒,然後拱手道:“回稟皇上,如果下麵的人敞開了吃米麵白粥,濟寧州現存的糧食也就隻夠撐一個月。要是節省著點,頂多也就多撐個二十天左右”
他這話還沒完全落地呢,勝保就跟瘋了似的,“哈哈哈”地狂笑起來:“鹹豐啊鹹豐,我就說吧,你放著好好的享福王爺不當,非得折騰,現在好了,要當流寇,當李自成啦!哼,我看你還不如李自成呢,李自成好歹還能打進北京城,你呢,根本就沒那能耐打進北京!”
鹹豐皇帝聽了這話,鼻子裡冷哼一聲,臉上帶著幾分不屑:“朕手握十萬之眾,恭老六他能有多少人?他拿什麼來擋朕?”
勝保又是一陣大笑,那笑聲裡滿是嘲諷,他脖子一梗,大聲說道:“告訴你也沒啥,同德皇上已經得到法蘭西人的支持,法蘭西的東方銀行願意借一千萬兩銀子,幫著皇上和北洋李鴻章把北洋軍擴編到六個鎮呢!”說著,他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個誤國誤民誤我八旗的昏君,你可死定了!”
鹹豐皇帝哪能受得了這氣,當下就麻臉一沉,語氣冰冷:“麟書,把這逆賊給朕拖出去斬了!”
“喳!”曾佳.麟書應了一聲,猛地站起身來,邁著大步走上前去,跟拎小雞仔似的,一把拎起勝保就往大堂外麵拖。沒多一會兒,大堂裡的人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大堂當中,剛剛下令殺人的鹹豐把臉色一拉,就跟底下這群都和他平起平坐的“爺臣”打起商量了:“諸位,都說說吧,接下去咱們該怎麼籌糧籌銀,討賊平亂?”
一聽鹹豐要錢要糧,剛才還都神采飛揚的大清忠臣們的麵孔上就浮出了十分,不,是百分、千分、萬分為難的表情,就好像遇到窮親戚借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