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吳王羅耀國行轅。
時隔半個月,稻子又雙叒叕跪在羅耀國跟前了。不過這次不在那陰森森的刑房,而是挪到了行轅後花園的花廳裡。曾九妹還挺貼心,給她準備了個蒲團,這一跪,嘿,還真比之前舒服多了。
羅耀國接見稻子的時候,還帶上了稻子的前男友,真約派日本教區的大主教洪大全。這洪大全來海州可有兩大目的。一是和羅耀國一塊兒算計楊秀清,他倆可是老冤家了,當年在永安州就乾過一架,差點給洪大全乾“碎”了,這梁子就算是結下了。還有,稻子的親生女兒高子,現在是洪大全的養女,這事兒洪秀全不知道,楊秀清也還被蒙在鼓裡呢。
他來的第二個目的,就是“取西經”。這西經一共三卷,堪稱三卷真經。一卷是《真約》,早就在日本那片土地上傳播開了。第二卷是《先知書(日本卷18551857)》,光聽名字就知道,裡麵全是日本國在西曆1855年、1856年、1857年要發生的大事。其中最重磅的,當屬1855年11月11日的安政江戶大地震。這可是裡氏7級的大地震,震沒幾千人那是往少說的,而且震中就在江戶,影響可忒大了。要是真約派能提前預測準這場地震,那信徒還不得像潮水一樣湧來。
第三卷真經是《反經(天皇之反)》,這卷可厲害了,專門煽動日本天皇和真約派一起造反搞事情。等安政江戶大地震預言成真,洪大全就拿著這本《反經(天皇之反)》去忽悠日本的統仁天皇,想想就刺激。
“天王托夢?真的假的?”羅耀國聽完稻子說天王托夢給楊秀清,讓他打著天王的旗號北伐中原啥的,心裡那是一個字都不信,不過他還想從稻子嘴裡套出真話,這也是對稻子的考驗。
“應該是真的吧?”稻子一臉虔誠地說,“東王當眾說的時候,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聲淚俱下,看著不像假的!”
哦,這個女人還是有貳心啊!
羅耀國心裡有數了,不過還是不動聲色,接著問:“那東王打算走什麼路線北伐?”
稻子回答:“回稟吳王,東王想和西王聯手,先往西拿下襄陽,斷了湖廣清軍北逃的路,再取南陽、洛陽,把關中清軍引出來,然後在河南西部決戰。打贏了就攻入關中,修養幾個月,明年正月從風陵渡渡黃河進山西,再從山西攻入直隸!”
先襄陽,再洛陽,後關中……羅耀國心裡直嘀咕:這楊秀清是想當楊自成嗎?行吧,他愛咋打咋打,隻要離得遠遠的就行。沒他搗亂,韋昌輝、石達開、胡以晃、秦日綱這四位,給個封疆大吏當當,最多再加點俸祿就能徹底拉攏。至於蕭朝貴、馮雲山,給他們倆選項,一是當“平西王”,把藩地挪到四川或雲貴;二是和韋昌輝他們一樣,要麼入朝輔政,要麼當封疆大吏。
無論他倆怎麼選,太平天國的中央集權程度都會大大提升,實控地盤也會大幅擴大。
至於北伐,參謀團早就製定好了先徐州,再遼東,最後京畿的“三大戰役計劃”。現在“徐州地方”已經搞定,接下來就該遼東了,最後等“黃河崩”之後,就能收拾京畿的大清朝廷了,這算盤打得真是太如意了。
“好吧,既然天王托夢給了東王,那東王就儘快北伐吧,不要讓天王的在天之靈失望了。”羅耀國輕輕點頭,笑道,“至於諸王會議,就等咱們太平天國拿下北京之後再開吧!”
說著,羅耀國又對洪大全道:“大全,高子這次跟你來海州了?”
聽羅耀國這麼一說,稻子就是一顫。
“帶來了。”洪大全笑著答道。
“好!”羅耀國點點頭,溫和一笑,“那就讓高子和稻子團聚幾日。”他接著又對稻子說:“我還給了大全一本《先知書(日本卷)》、一本《反經(天皇之反)》,你也抽空讀一讀吧。”
“是。”稻子點了點頭。
北風卷著夾著冰雪的雨滴砸在曲阜城頭青磚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城外的官道早就被踩成爛泥塘。一匹瘦馬踏著半尺深的泥漿,鞍上之人戴著一頂遮風擋雨的鬥笠,裹著灰撲撲的皮袍,領口露出半截褪色龍紋——鹹豐死死攥著韁繩,指節泛白,麻臉鐵青,腦海當中反複回想著榮祿對他說的那番話。
“皇上,太平天國的吳王說了,您現在已經不是大清的真皇上了,您就是個造反的,和當年的洪秀全一模一樣.您好好想想,洪秀全是怎麼起來的?
他是先叫最早的信徒們拿出家產,拋了田土,燒了房子,自絕後路跟著他當流寇,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再迫著更多的人跟隨,一路裹挾,兵力才和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您好好想想,您手下誰最有錢?衍聖公啊!您得先吃他家的大戶,然後才能有起家的錢糧,再用分田分地抬旗來拉人頭.”
想到這裡,鹹豐忽然抬頭向前看去,發現自己距離曲阜城牆已經不遠了。
在鹹豐前頭是大隊開道的八旗新軍,他們或是戴著遮雨的鬥笠,或是披著條麻袋來擋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泥濘的道路上,狼狽不堪。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早就沒了靴子,隻是在腳丫子上裹了厚厚的棉布麻布一層又一層的,沾滿了泥漿,看著好大一坨。
在鹹豐的身後,則是一群“褪了色的黃馬褂”,半數還有匹快要累死的瘦馬可以騎,剩下的就隻能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