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路!讓路!“鑲白旗的老嬤嬤抱著啼哭的嬰孩,錦繡旗袍上沾滿泥漿,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撞到了蘇三娘的馬前。
“拿下!”蘇三娘一聲令下。馬上就有兩個騎兵翻身下馬,撲了上去,一人揪著老嬤嬤,一個則奪過她抱著的嬰孩高高舉起。那老嬤嬤這才看見騎著匹印度折耳馬的天國第一女將!
“饒,饒”老嬤嬤嚇得求饒都不會了。
“北京城裡怎麼了?”蘇三娘厲聲問,“是不是楊東王打來了?”
那老嬤嬤瑟瑟發抖道:“不敢欺瞞女大王,長毛.不,是天兵還未入城,而是僧格林沁的蒙古馬隊和杜翰的山東乞活軍反了,在城裡頭四處殺人放火.大清,亡了!”
蘇三娘哼了一聲:“活該,報應!”
然後就朝那個舉著嬰兒的太平軍道:“把孩子還她,我們進城,抓鹹豐!”
“是!進城,抓鹹豐!”
暮色之中,一麵猩紅的太平軍的“萬裡長城永不倒”旗迎風飄揚,五六百急行軍而來的天國鐵騎,列隊開進了早就沒人看守的朝陽門,一路大喊著“太平軍到”,朝著依舊巍峨的紫禁城而去。
沿途瞧見的,都是一片末日景象!
到處都在搶都在殺都在燒,到處都橫著屍體,到處都有哀嚎哭叫的未死之人。
忽然,蘇三娘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大聲吟詩:“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淒涼無故物。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儘公卿骨”
阜城門,酉時三刻。
那拉蘭兒摟著已經在她懷裡睡熟的載淳,乘坐著一輛兩輪馬車,四周都是馬蒂爾德的胸甲騎兵和少量的湘軍、淮軍官兵,還有一些一步三回頭的八旗兵——這些八旗兵都是元保的手下,他們和肅順放進來的乞活軍和蒙古騎兵戰了大半天,折損了大半不說,人人都還成了喪家的犬,無路可走,又隻好回到紫禁城,看看能不能趁亂帶出些“紀念品”,結果遇上了馬蒂爾德的胸甲騎兵,就給一塊兒帶出城了。
此外,馮桂芬、郭嵩燾等湘淮係的官員,也都跟著那拉氏一起出逃了。不過他們臉上卻沒有一絲倉惶,逃亡的計劃其實早就在做了。李鴻章和馬蒂爾德一早就認為北京守不住,又怎會不做準備?一個旅的北洋軍在李文軒、李翰章的指揮下,在永定河之戰開始前,就已經帶著從天津搬來的銀元、彈藥、槍械躲進了西山,占了幾處王府的彆院和寺廟,就等著李鴻章、馬蒂爾德帶著那拉氏和小皇帝去彙合。
這北京城不要才好!沒了那些礙事的八旗子弟和腐朽朝臣,他們還不得位列三公?
景山壽皇殿前,戌時初。
歪脖子槐樹在暮色中張牙舞爪,鹹豐踉蹌著踩上青磚壘起的台階,望著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喧囂,到處都是一片哭喊的北京城,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今夕是何年?鹹豐五年,還是崇禎十七年?
朕又是誰?大清鹹豐皇帝,還是大明崇禎皇帝?
“皇上,皇上快換衣裳,臣護著您殺出去!”
正恍惚間,忽然聽見曾佳.麟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鹹豐回頭一看,發現這老漢已經換上了一身老百姓的衣裳,手裡還拎一包袱,裡頭多半也是件衣裳。
這是要護著自己逃走?真是忠臣啊!
想到這裡,鹹豐又望了眼那棵吊死崇禎的歪脖子樹,歎了口氣道:“天下茫茫,朕當往何處去?”
“去的地兒可多了!”曾佳.麟書一笑,“五洲四海,何處去不得?臣先帶著皇上去天津法租界,然後.”
鹹豐一揮手打斷道:“不用說了,朕明白,替朕換衣服,朕死也不當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