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公府,高樓之上。
“快看啊”弗裡德裡希快速在筆記本上畫著速寫,“那些中國的封建貴族正在逃離他們的堡壘!”
望遠鏡裡,滿城的旗人像受驚的羊群般湧出城門——所謂的封建貴族,現在已經變得一無所有,有些人甚連辮子都失去了!
一個旗人老頭一邊跑邊用剪刀割辮子,似乎想要裝成漢人。可是沒等他把手裡那根象征大清二百多年統治的灰白色的辮子扔了,就被追上來的一個湘軍一刀劈倒,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雪地,他手裡的辮子卻還沒有丟出去。
“九世之仇猶可報!”那個湘軍把總高舉染血的順刀,“老子姓朱!哈哈哈殺啊!”
雖然湘軍、淮軍、魯軍們殺人的刀都磨得夠快,但是發動今天這場“西安之變”的曾國荃、李鴻章、黃世傑等人並沒有想要屠光西安的旗人,所以也就沒多少人堵在滿城的大門外頭,因此衝出滿城的大部分旗人暫時還活著。
可是他們能往哪去呢?
如今的西安城,已經在湘、淮、魯三軍的牢牢掌控之下.不對,不是牢牢,一麵紅色的“太平義軍”旗正在西安北門上獵獵飄揚。
文鹹舉著望遠鏡,一臉驚詫:“他們.他們居然逃到太平軍控製的北門去了”
摩爾接過望遠鏡,看見逃到北門附近的旗人,紛紛接過了“太平軍”給他們的紅頭巾,裹在了頭上,搖身一變也成了“太平軍”。
弗裡德裡希筆下不停:“1858年1月6日晨,西安滿城陷落。值得注意的是,大量旗人為求活路,迅速轉變身份.”
“這實在太荒唐了”文鹹喃喃道,“八旗貴族居然變成了太平軍.”
“這一點都不荒唐.”摩爾打斷他,“當西安滿城被攻破時,那些所謂的貴族旗人就已經失去了一切特權,而且他們也沒有任何生產資料!爵士,你覺得應該怎麼稱呼他們?”
“他們是”文鹹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名稱。
“無產者!”弗裡德裡希笑道,“而太平軍也是無產者.”他笑著在筆記本上寫道:“這一刻,無產者和無產者聯合了起來,哪怕他們之前曾經是互相廝殺的死敵!”
而摩爾則輕輕歎了口氣,低聲用德語道:“可惜這裡沒有一個真正的工人政黨”
弗裡德裡希合上了筆記本:“以後會有的三十年或四十年後!”
曾國藩坐在轎子裡,明黃龍袍下的身軀微微發抖。轎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那是湘淮魯三軍的兵丁在滿城內燒殺搶掠。
“少荃,”曾國藩掀開轎簾,“這樣的軍隊真能打敗太平軍?”
李鴻章策馬靠近,低聲道:“皇上啊,如今各軍缺糧缺餉,上上下下都苦到了極點。若不把清廷拋出去,那些大兵就會把我們這些帶兵的衣冠之士給吞了.”
轎子從一具,不,是兩具屍體旁通過,轎夫踩碎他們的骨頭,發出了“哢哢”聲。曾國藩望去,是個旗人老婦抱著嬰兒的屍體。
“停轎!”曾國藩突然喝道,“傳令各軍.”
“皇上!”羅澤南策馬衝來,“吉字營已經嘩變了!他們在搶皇城銀庫!”
李鴻章則建議道:“且讓他們搶五季迭興之時,都是如此,等他們搶完了,還得和咱們一起!”
曾國藩渾身一震,轎簾無力垂下。轎子繼續向前,從到處都是屍體和殺戮的街道上通過。
突然,轎子猛地一頓。曾國藩掀開轎簾,看見皇城大門洞開,裡麵濃煙滾滾。
“皇上!”羅澤南手搭涼棚望了望,“好像是大政殿起火了!”
大政殿是慈禧和小皇帝載淳的居所!
“你們.”曾國藩瞪了眼羅澤南和李鴻章,“君臣一場,何苦如此?”
羅澤南和李鴻章都是一臉的無辜他們可沒讓人燒大政殿!
曾國藩歎了口氣,坐著轎子皇城——他現在也沒回頭路了,而皇城內的景象,則讓他更加絕望。
湘軍士兵正在追逐宮女,淮軍把總在翻檢太監的屍體,人高馬大的魯軍則在砸開庫房搶奪財物
“住手!住手”曾國藩厲聲喝道,卻無人理會。一個湘軍什長抱著鎏金香爐從他身邊跑過,腰帶上彆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曾國藩認出那是一個王爺的腦袋!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大政殿的屋頂轟然倒塌。
沒一會兒,黃世傑灰頭土臉地跑來:“皇上!慈禧和載淳.”
“說!”曾國藩攥著拳頭問。
“在大政殿的廢墟裡.”黃世傑咽了口唾沫,“發現了兩具焦屍一個是大人,一個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