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琰將這杯水喝下了肚,但還未等將茶杯放下,帳外傳來李渝宗的通稟聲。
“聖上,有軍情來報。”
紀青梧愣了下,這個時候來的,一定是要緊的軍情,不然李公公不會敢打擾。
趙明琰嘴角的笑意也收斂了去,他將她往床中送了送,給她蓋上被子。
“阿梧,你先歇著。”
紀青梧用烏溜溜的眼眸看著他,點點頭。
見她乖巧惹人憐愛的模樣,趙明琰摸了下她的臉蛋,又拉好床帳,才大步走到了檀木大案邊。
“傳進來。”
來報信的是黑衣打扮的暗衛,見到帳中地麵有個大洞,心中驚訝,但沒敢表露。
他跪地道:“主子,西縉的宇文皇帝情況不好,今夜就要殯天。”
趙明琰倒是沒有意外,他摩挲著摸過紀青梧臉的手指,滑膩感還殘存在指尖。
他淡聲道:“這一天終於來了,但是宇文老賊還沒死,為何能確定是今夜,是不是他的好兒子要動手了。”
暗衛低頭恭敬道:“是,皇上料事如神,西縉太子已經備好了有毒的藥湯,打算今夜就送老皇帝去西天。”
趙明琰頷首:“朕知曉了。”
*
西縉的鎏金皇宮已經被黑夜吞噬。
老皇帝的寢宮,正殿中有一座金翅鳥塑像,展開的羽翼足有三十丈寬。
內殿懸著九重絳紗帷,每道紗幔都用金線繡著不同的宗族圖騰,其中有一宗族是月牙的紋飾。
最裡層的檀木榻上,明黃的錦被隆起。
太子宇文天丞跪在織著曼陀羅花紋的地毯上,捧著嵌綠鬆石的銀碗。
“父皇,該進藥了。”
碗中湯藥泛著詭異的靛青色。
老皇帝的手從被褥裡探出,浮腫的手指已看不出當年舉著兵器打天下的模樣。
他渾濁的瞳孔裡閃過一絲鷹隼般的銳光。
“這是什麼?”
宇文天丞道:“父皇,這是用七種蠱蟲與天山雪蓮同煎的續命湯。”
老皇帝一聽是續命的藥,點頭道:“拿過來吧。”
宇文天丞扶起他,感受到掌下老人的肌肉鬆散,身上也散發著腐朽的氣味,他終年臥床,瘦得脫了相,都是硌人的骨頭。
老皇帝喝下這碗湯藥,躺下後喉間發出拉風箱似的喘息。
“丞兒.與北黎之戰.你可有.有把握.”
宇文天丞垂著眼睛,沒有回答,就這麼靜默地跪坐著。
老皇帝正要發作,質問他為何不回答,結果氣血攻心,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明黃寢衣前襟綻開點點猩紅。
宇文天丞好似沒有察覺般,像個假人,依舊不語也不動。
血是紅中帶著靛青色,與他剛才喝下的續命藥湯一樣的顏色。
老皇帝的眼瞪得凸起,像是要衝出眼眶。
“你要.弑父你個不肖子孫!”
他從床上彈起,他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摳住榻沿的雕花,但卻咳出了更多的血。
宇文天丞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膝蓋,撩了一眼無力跌落回到檀木榻上的老皇帝。
這時,九重絳紗帷幔被人一層一層地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