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
“朱大人,這些都是整理好的資料和賬冊。
你檢查一下,確認無誤之後,我們就算完成交接了。”
徐文嶽急切的說道。
五省總督這破位置,他是一天也不想多乾。
難得有人過來填坑,自然要儘快交接。
在他擔任五省總督期間,雖然搞丟了半個廣東,卻也收複了大半個廣西,還把叛軍趕出了雲貴。
從地圖上看,叛軍的活動空間被狠狠壓縮,局勢正朝著有利於朝廷方向發展。
問題在於這些勝利,都是用錢糧堆出來。
開年才一個多月,就花掉了年度軍費預算的四分之一。
按照這種打法,上半年就會花光全年的經費。
如果能在半年內平定叛亂,那麼一切好說。
萬一局勢發生變化,戰爭拖了下去,經費將成為最大的難題。
朝廷不富裕,花錢的地方又多。
廣西、雲南、貴州新收複的土地上,還有大量的難民,等待著朝廷撥款賑濟。
叛軍的手段非常歹毒,朝廷每收複一地,就相當於接手了一個爛攤子。
如果錢糧供應不上,就算軍方有餘力,也不敢繼續收複失地。
除非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下令屠戮難民,不然這就是無解的難題。
正是看透了這一切,徐文嶽才主動遞交辭呈,沒有運作奪情留任。
“閣老,前線戰事緊急,大家現在離不開你……”
不等朱景逸把挽留的話說完,徐文嶽就開口打斷道。
“朱大人不必多言,老夫現在心情萬分悲痛,實在是無心考慮其他。
軍事上的問題,你可以和諸位臣公商議。
多餘的話就不說了,我這個不孝子要回家奔喪了!”
說完,徐文嶽把大印往朱景逸身前一推,直接起身離去。
見到這一幕,朱景逸瞬間無語。
這未免也太過急切,就算是奔喪,也不急於一時。
世界離了誰都轉,徐文嶽的離開,不影響軍事會議的繼續。
戰爭時期一切從簡,從接過大印的那一刻開始,朱景逸就是新的五省總督。
“尚書大人,廣西前線傳來捷報,官軍成功收複桂林府。
擊潰叛軍十萬,斬殺反賊一萬,俘虜敵軍三千,解救被叛軍禍害的民眾二十餘萬。
希望朝廷能夠劃撥錢糧賑濟災民,犒賞有功之臣。”
廣西兵備道呂靈川上前奏報道。
捷報中一天就抵達了,為了等新任總督上位,他才特意拖到了現在。
“哦!
戰績確認了沒有?”
朱景逸略顯欣喜的問道。
官軍收複了桂林府,就意味著廣西之戰,即將落下帷幕。
剛上任就收到這個好消息,無疑是大大的吉兆。
不過朱景逸心裡還是有幾分不放心,為了討好上司謊報軍功的事,在大虞是屢見不鮮。
“大人放心,戰報是經過多方核驗的,經得起查證。
收複桂林這種大事,沒有人敢作假!”
呂靈川當即保證道。
戰績可能存在水分,但戰線絕對是真的。
如果沒有收複桂林,誰也不敢放這個大新聞。
“好!
劃撥十萬兩白銀給廣西,用來賑濟災民、犒賞三軍。”
朱景逸滿意的說道。
廣西之戰結束,意味著他手中多出了幾萬機動兵力,可以投向其他戰場。
無論是向東收複廣東,還是向北夾擊敵人的北伐軍,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沒準還能取得一次大捷。
“尚書大人,十萬兩怕是不夠。
光安置災民一項,所需支出就不是十萬兩能夠打住的。
何況前線的將士們剛立下大功,需要進行犒賞。
廣西巡撫、都指揮使、監軍聯名上奏,希望朝廷能夠劃撥四十萬兩白銀、五十萬石米、三萬匹布……”
不等呂靈川把話說完,朱景逸就臉色大變。
廣西方麵要的實在是太多了,按照這種消耗法,朝廷給他的經費根本不夠用。
在來的時候,他是做了功課的。
徐文嶽主持平叛工作期間,雖然取得了不小的戰果,但也消耗了大量的錢糧。
朝廷選擇換帥,除了永寧帝想要削減輔臣的影響力外,前線耗費大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他不是輔政大臣,沒有那麼大的麵子,能夠讓朝廷無限製的提供錢糧支持。
想要完成平叛任務,不可避免的要開源節流。
開源就是向民間加稅攤派,不過叛軍都殺到了家門口,對臨近前線的民眾加稅,絕不是什麼好選擇。
開源的路不容易走通,那就隻剩下節流。
從平叛戰爭開啟到現在,人均軍費支出最高的,就是廣西幾支部隊。
對一名數字敏感型官員來說,超出人均支出的地方,必然存在著節流空間。
“那就再加十萬兩白銀、二十萬石米、八千匹布,除了軍械足額補充外,剩下的物資一律五折。
告訴張思翰,朝廷不富裕,讓他們多擔待一下。”
朱景逸想了想說道。
如果不是看在捷報的份兒上,這些物資他都不想給。
沒有彆的原因,就是廣西方麵軍前麵領取的錢糧太多。
即便是兵力超過他們一倍的湖廣,從朝廷手中拿到的物資,都沒有廣西拿的多。
“尚書大人,這麼點兒物資,怕是不夠啊!
廣西的生產遭到嚴重破壞,地方政府財政收入幾乎為零,所需開銷全部依賴朝廷撥款。
如果物資供應不上,那是會出大亂子的!”
呂靈川慌亂的說道。
總督給的物資,同預期相差太遠,他根本沒法回去交差。
內心深處,他是一肚子的疑惑。
貌似廣西的幾位主官,都沒有得罪過朱景逸。
在總督上任當日,還送了一份捷報,釋放出了足夠的善意。
就算是殺雞儆猴,也該區分一下敵我。
一上來就砍了劃撥給廣西的錢糧,明顯不合常理。
“行了,一共就這麼多。
朝廷劃撥的錢糧有限,總督衙門中有多少錢糧,想來你們心裡都是有數的。
如果不省著點兒用,根本支撐不到大戰結束。
接下來大家必須要開源節流,為朝廷分憂。
想要更多的錢糧可以,那就到戰場上取。
廣西方麵軍一直表現不錯,確實可以拿更多的錢糧,但這次收複桂林並不圓滿。
如果部署更謹慎一些,把賊首給生擒活捉了,再多的錢糧本官也願意給!”
朱景逸開口安撫道。
隻是他的話,並沒有讓人安心,反而令一眾官員坐立不安。
朝廷劃撥的錢糧不足,在場眾人都是知道的。
以往的時候,都是徐文嶽想方設法向朝廷要錢,向各省要錢。
總督大半的業務,都是圍繞著錢糧問題展開的。
毫無疑問,麵對戰爭這種吞金獸,財政缺口隻會越來越大。
連徐文嶽這位輔臣都招架不住,想要脫離苦海,朱景逸就更沒辦法了。
手中的錢糧不夠,那就隻能讓大家勒緊褲腰帶,一起過苦日子。
哪怕明知道這麼乾,會讓下麵的人心生不滿,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
永州府。
脫離了官軍追捕,抵達安全區的史榮軒,臉上完全看不到笑容。
三大異姓王均以前線戰事要緊,沒有過來迎接他這位聖皇,僅僅隻是派來了代表。
誰都看得出來,隨著廣西的一係列戰敗,他這位聖皇的權威遭到了嚴重削弱。
一起合夥的三位異姓王,此時已經生出了彆樣的心思。
倒不是說三人想要謀反上位,大家的冷漠態度,主要是因為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