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熱鬨的廳堂裡,如今隻剩下袁不語這個“孤寡老人”。
在明江府的廣闊天地裡,風先生、畫家、周玄都在以超乎人間的速度,瘋狂撕咬。
“東三街,爛瓦房,等下,位置又變了,西江路估衣鋪。”
周玄現在就是畫家的人肉導航。
若是比起速度,風先生確實算得上一馬當先,
他是人間無距,比風還要迅捷。
畫家利用空間法則後,在絕對速度上,與風先生不遑多讓,
但是他的法則,有致命的缺陷,他在另外一層空間裡行進,對於明江府的現實空間,把握度不夠,
說白了,他像在霧中趕路的人,哪怕目力再好,也是被薄霧迷上了眼睛,方向感會有些缺失,做不到風先生那般靈活。
周玄的夜遊,在絕對速度上,落後了風先生一籌,要追趕沒什麼希望,能不被落下,已是幸運。
好在風先生在明江府內犯事,府城雖然大,但在三人的極速之前,顯得小家子氣了。
地方不大,極速優勢的發揮,反而有了限製,
縱然風先生絕塵身姿,但他在追擊趙無崖、雲子良的數公裡的追擊戰中,搶住先手的機會,也就短短的幾個瞬息,
在周玄成為畫家的導航之後,這幾個瞬息的時間,也被極儘壓縮,他還來不及出手,畫家的道焱火便到了。
風先生的香火手段,是有命門的,他以食為天的力量,隻修出一炷香火。
這炷香火,讓他人間無距,但同時也讓他沒有過多的防禦能力,
要攻對手,也隻能依靠折扇捅入對方要害,以食為天的異鬼之力,吸納對方的魂魄來殺人。
所以他的防禦幾乎為零,進攻手段,也乏善可陳,憑借著天地極速,他能完成瘋狂的刺殺,是因為那些人反應不過來他的速度,
但周玄和畫家,都不懼怕風先生。
周玄有超強感應力,又有血井改造的神行甲馬傍身,
畫家則可以藏在另外一層空間裡——你速度在快,也隻能在人間行走,但我不在人間,你能奈我何。
“風先生,你是個偏科的怪才,不過這一偏,讓你有了克星,
我,不過二炷香而已,這你都殺不了,怎麼當堂主?”
三人極速追逐,誰都拿誰沒辦法,
雙方一前一後,周玄便開始口吐垃圾話,給風先生造成精神上的汙染。
“周玄,等我把你的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殺掉的時候,你不要找我求饒。”
“你瞅瞅,這一個人沒乾掉,先威脅上了,你手下那些拐子,可沒少被我砍,
狗王,是你的人吧?
嘖嘖,死得老慘了,
春夢,也是你的人吧?還不是我給她逼瘋了?
最近我找骨老、城隍、巫女,三大堂口聯合,把你拐子的人捉的捉,殺的殺,你心裡應該很難過吧?
要換我我也難過,建了這麼大一個堂口,明江府能排第四,甚至能隱隱與巫女平起平坐,說沒了就沒了,我要是堂主,把堂口帶成這個樣子,還不想著去救自己的兄弟,靠著人間無距,去打一場完全贏不了的戰鬥,我還算個人嗎?”
“你踏娘的少說兩句吧。”
大隱隱於市,風先生在明江府裡隱居將近三十年,平日裡可是頭牌說書人,誰見了他不是好言好語,哪受過這種侮辱?
“周玄,在明江府,我有很多次機會殺你,不殺你,是惜才……”
“鬥不過就說惜才?那天穹之上的二十四尊神明級,我個個都惜才,反正我也殺不了嘛?”
風先生啞口無言,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在大都會裡,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他確實殺不了周玄,甚至這該死的二炷香低手,竟然還能催動甲馬和骨牙反擊,
在向來有些傲氣的風先生眼裡,被如此平庸的香火反擊,哪怕沒吃什麼虧,也絕對是奇恥大辱。
“我現在就去殺你的朋友,我瞧瞧你的嘴是不是還這麼硬。”
風先生往前一個踏步,便出現在東江大道……
……
“祖師爺爺,咱們真不回頭去幫幫房東,那個說書人,怪凶的。”
趙無崖正開著一台美特轎車。
這台車,是他帶著雲子良撤離的時候,找大都會的歌伶白光借的。
畢竟雲子良給他的囑咐就是——咱們現在就跑,跑得越快越好。
人的兩條腿,怎麼比得過小汽車?
“幫不了,那個說書人,看他手段道行,不像是個說書人,速度極快,咱們留在那裡,隻能幫倒忙。”
“房東還沒我香火高呢,他不也在那兒嗎?”趙無崖說道。
“那你有小周的神行甲馬嗎?你能夜遊嗎?”雲子良給了趙無崖一個爆栗,說道:“有明江府第一神職在,小周那邊應該不會出事,咱們現在要跑得遠遠的,以免被那個說書人抓到,當成威脅小周的把柄。”
對於這類事情,雲子良有豐富的經驗。
“那往哪裡開?”
“往明江府的邊緣開。”
“再往前麵開,就是東江大道了,過了大道,就上大橋了,再開,就進了明西區。”
明江府被寬闊的明江隔成了兩個區域——明東和明西。
“那就去唄,越遠越好。”
雲子良催促道。
車上除了他和趙無崖,還有小福子、木華、翠姐,這一車人,從某個角度講,都是周玄的命門。
車子在快速開動,離明江府的中心越來越遠,路燈都稀疏了許多,行人更是看不見。
荒涼的感覺,反而是車上諸人的定心丸。
翠姐有些懊惱,說道:“都怪我,我要不來大都會,就遇不上那個說書人。”
“哎呀,彆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就是衝著小周去的,今天不找我們麻煩,明天也得找,躲不過去的。”
雲子良寬慰完翠姐後,又給趙無崖一個腦瓜崩,問道:“崖子,我發現你不對勁啊,你第一次來明江府,為什麼對明江府這麼熟悉?
而且你還會開車?”
這個年月裡,開車可是個稀罕技能,絕大部分人彆說開車了,坐都沒坐過。
“祖師爺爺,我們尋龍一脈,經常出去尋龍,路程既遠又艱險,所以……我有時候……真的隻是有時候……我會開車出去尋龍,省了不少腳力不說,還能到處轉轉,瞧瞧陌生地域的風土人情呐。”
雲子良:“……”
他愣是沒想到,尋龍還能開車尋!
“祖師爺爺,時代變了,靠腿腳走路累得很。”
“踏娘的,尋龍堂口是怎麼養出了你這麼個公子少爺的?”
“明江府我熟悉的原因嘛,其實我去東市街之前,騎著我的大黑,到處逛了幾天,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耍了個遍。”
“那我要問你,你來明江府,真是騎著驢子來的?”
“那能行嗎?這麼遠的路,不把我大黑走死了?我是租了一輛卡車,把大黑運過來的,出門在外,要對自己好一點。”
趙無崖的話,讓雲子良不知從何接起,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崖子才來東市街,就塗上了明江府粉行的冰麝油。
“你對自己怪好的呢。”雲子良決定今天這趟事平息之後,要給趙無崖找點苦頭吃,
沒苦頭也要創造苦頭,
公子哥的派頭,怎麼能尋得到大龍?
兩人正說著話,車子已經進了東江大道,離大橋、明江不遠了,
趙無崖正悠閒的開著車,忽然,車窗旁邊,出現一道人影,就是大都會舞台上的那個說書人。
“他來了。”
趙無崖一時間有些驚恐,還真被祖師爺爺說中了,這說書人,要拿他們開刀。
但風先生的身影,也就是出現了一刹那,便原地消失,然後,一團道焱火,浮在了窗口旁——
——風先生還來不及出手,便被緊隨其後的畫家,用道焱火逼退。
在十幾秒後,風先生再次出手,依然被逼退。
“這輩子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
風先生無奈,隻得繼續以極速消失,靜候下一次出手的良機。
“一個夜遊指路,一個空間行走,他倆配合得越來越默契了。”
……
“師祖爺爺,那說書人,怎麼能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的?”
“速度快到了極致……人間萬裡對於他來講,等於沒有距離。”
雲子良閉目冥想了起來,約莫兩三秒後,他猛的將車窗搖了下來,衝著外麵喊道:“那個說書人,他用的手段,不是井國的手段。”
井國的極速之法,更多類似畫家那種,是對空間法則的利用,哪有靠人自身的體魄,便能跑得這麼快的?
周玄、畫家依然在追逐風先生,他倆聽到雲子良的話,便想到了“般若佛國”。
“不是井國的手段,那就是佛國的手段?”
周玄忽然想起,食為天剛剛在井國出生的時候,便假借了彌勒佛的名頭,在平水府的回廊河興風作浪。
“食為天便是從佛國來的。”
周玄在知道般若佛國後,心裡就隱隱猜測過——三百年來,般若佛國應該不止一次降臨,他們在不停的滲透井國,隻是聲勢不像第一次那般浩大。
如此猜測,也是有原因的。
他在平水府的時候,便從袁不語的口中得知,井國的佛門高僧,地位很高,
在江湖中行走,若是堂口火拚,不要鬨出太大的動靜,不會被遊神司盯住。
但是,一旦殺僧,便會被遊神司拘捕。
曾經周玄不覺得反常,因為他當時對井國不了解,自從他領悟了二十四副神明圖後,便察覺有問題。
天穹之上的二十四尊神明級,在七葉尊者被剝奪了位置之後,便隻有一尊大佛了。
井國神權至上,天神地位至高,天神之下,便是神明級。
二十四尊神明級,僅有一尊大佛,佛家的地位卻壓過了其餘所有的江湖堂口。
佛家的地位這麼高,是解釋不通的,
但有了般若佛國的降臨,周玄便能理解了……應該是井國之中,有許多佛國的細作,通過各種滲透、宣傳,又或者有其他的行動,硬生生的將佛家的名氣地位提高。
“讓佛得了人心,佛便得了香火,天神,就是人間的香火凝聚出來的。”
“除此之外,佛得民心,老百姓便分不清楚佛是好是壞,一律跪拜,等到佛國大舉入侵之時,說不定老百姓還向著佛國的人呢,
下士伐謀,上士攻心,佛國踏娘的還不光是道行強大,一肚子的爛心眼子。”
周玄想到此處,便通過夜遊神魂,對畫家講道:“風先生體內的食為天,關乎般若佛國,一定要拿下他。”